政府 1(第2/5页)

就在那男子打开速写本时,马尔丹惊讶地皱起了眉毛。

“是写乐(注:东洲斋写乐,江户时期浮世绘画师,生卒年月不详。)的!”马尔丹小声嘟囔道,“ 不过,真的是……”

“请仔细看看。”男子把速写本拿近一些。马尔丹从西服的手帕袋里掏出折叠式放大镜,仔细地瞧着。

“像是原作……”马尔丹将信将疑,“可是,这玩意儿确实是收藏在国立美术馆里……”

“对,这张当然是偷梁换柱的啦。”男子“啪”地合上了速写本,“我们之间的交易,首先就从这张画开始。我们设法把它运到安特卫普交给你。收到后,请按刚才讲妥的价格,用美金存到我们指定的瑞士银行的户头上去。”

“你们负责送到?”马尔丹满腹狐疑地问,“用什么方法?”

“这东西不太占地方……”男子不以为然地轻轻一笑,“这不是太困难的事。我们有办法利用外交特权……”


就在同一时间,自从8月16日京都大地震以后就下落不明,让住在神户的母亲和海底开发株式会社拼命寻找的小野寺突然用航空信发来了辞职报告,邮戳是拿波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常务董事两眼紧盯着吉村部长问道,“不是说他死在京都了吗?”

“唔……当时和他在一起的朋友都死了……”吉村部长尴尬地答道,“当然,我们已经对他停发临时抚恤金了……”

“他到欧洲去干什么?而且,也不来同公司打个招呼……”常务董事似乎觉得不可思议。

“先得替航运课尽快补上这个缺,”部长说,“像他这样的老手不在了,可真有些吃不消哩。”

“他到底去欧洲干什么呢?”常务董事还在喃喃自语。

数日后,从完全不同的途径得到了解答。吉村部长在查阅调查部对外联络课转来的简报时,翻到其中的某一页,他惊愕地全神贯注看了又看,然后,咬着嘴唇思考了好久。最后,他拿起了话筒,给调查部打了个电话。

过了一会儿,吉村部长拿着记录去找常务董事。

“小野寺的行踪好像有点眉目了。”吉村部长说,“根据今天收到的情报,听说日本一家海上救难公司收购了法国海军的‘克尔马狄克号’深海潜艇。”

“哪家公司?”常务董事问。

“这可有点意思了。这是神户的一家小公司,我正让他们查着呢。好像这家公司不是倒闭,就是关店歇业了。是个骗人的皮包公司。”

“这么一个小公司,买下一万米级的深海潜艇干什么?它只要想租,法国、英国和美国也不是没有空船嘛……”常务董事满腹狐疑,“那么一个小公司,居然有意买下那么贵的船,它的钱是打哪儿来的呢?”

“不晓得。我已经叫他们去查这件事了。”部长看了看记录,“小野寺大概被那家公司给拉拢过去了。他到欧洲大概是去买‘克尔马狄克号’的,因为即使买了船,如果没有了解性能并能够驾驶的技术人员,也是无济于事……”

“就他?”常务董事一脸茫然地问道,“他……还看不出是那种人呢……”

“但是,根据现在的调查结果,‘克尔马狄克号’的交货地点在那不勒斯……”

常务董事扫兴地点起了纸烟。

“真是瞎了眼啊……”常务董事沮丧地说,“没想到他是这么一种人。”

正在这时,调查部部长走了进来。

“关于刚才所说的神户那公司……”调查部部长说,“那家公司早就洗手不干海上打捞业务了,后来准备建造寻找珊瑚的潜水艇,但最后好像也没有搞起来。注册资金才两千万,是个乱摊子。”

“就那么一个乱摊子,钱又打哪儿来呢?”

“地方上和银行出了一些,但只是一小部分。好像一家金融业者也掺和进去了,但不太清楚。另外,虽然还没有得到最后证实,但有迹象表明好像是通过K重工业公司牵线,背后有防卫厅的人参与。”

“防卫厅?”常务董事叮问了一句,“是海上自卫队吧?”

“是的。”调查部部长答道,“好像是这么一回事。本来是防卫厅打算买下来自己用的。不过,要牵涉到预算,而且用途也须保密,用即将倒闭的海上救难公司做幌子,资金上包装一下,让他们买下‘克尔马狄克号’,立刻由防卫厅长期租用……”

“我看,大致是这样的。”常务董事一边用抠耳勺抠耳朵,一边说,“但是,防卫厅究竟拿它干什么用呢?为什么不直接租外国的,要兜这么个大圈子呢?连我们的‘海神Ⅱ号’下水都等不及,有那么紧急的调查任务吗?”

“要不要到防卫厅了解一下情况?”吉村部长问道。

然而,部长的调查就此搁浅了。待他们按图索骥查到一定程度时,就陷入“军事机密”的迷雾中不了了之了。


主动向大学申请停职的幸长副教授,在原宿的一个大楼里租了一层楼,建立了办事处,没日没夜地扑在一个叫做“ D 计划”的一系列研究当中。毋庸置疑,这个计划的中心人物是田所博士。目前,博士正在为把研究所的资料转移到别处,以及制定新的调查计划而忙得不可开交。

幸长偶尔会突然问自己这是在干什么——为了一件捕风捉影毫无头绪的事情,竟如此专心致志?如果那件事,到头来竟是一个狂热学者的妄想,那么,自己的前途会怎样呢?对自己的恩师要隐瞒真相,对自己亲朋好友也不能说实话,甚至为了这样一件毫无把握的事情,而不得不把自己人生中重要的时期都搭进去,甚至搞到什么程度才算到头,心里都没个底。如果一直安分守己的话,明年晋升教授的机会就该轮到自己了。自己在学术界的成绩,也逐渐为世人所公认,原本还该在秋季举行的学会上发表重要论文呢。他敬为恩师的一位教授,正大发雷霆,到处在找他。在这个至关重要的时刻,自己为什么会主动卷进这种莫名其妙而又虚无缥缈的工作中去了呢?

如果能够公开研究和公开调查的话,也就大可不必走这种曲折迂回的弯路了。而且,研究成果可能会立即引起人们的关注。然而,这件工作的性质就要求调查计划必须在绝密的情况下进行。首相和那位老人,之所以坚持要这样做,是合乎情理的。这是一件不能向朋友和任何人透露,只能暗地里进行的苦差事,更保证不了任何的报酬。——纯粹是在自找苦吃,连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真的,为什么要为这件捕风捉影的工作,而白白断送自己的下半辈子呢?幸长思忖着,说不定这是因为妻子的事,而多少有些自暴自弃的缘故吧。在前一年刚刚去世的夫人,是他尊敬的一位学者的独生女,娇生惯养,爱慕虚荣,性格冷酷。他们之间没有一儿半女。一年前,幸长到国外出差,她回了娘家,从此分居。归根到底,她可能不适宜于做一个科学家的妻子,因为科学家朴素严谨,性情孤僻,而且又是研究自然科学的,经常出门在外,让人独守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