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第3/5页)

几人坐在了一边的石桌前。

白之远喝了一口茶说:“永汀府附近,似乎有疫灾爆发。”

“什么?”文清辞不由攥紧手心向他看去,“此话怎讲?”

永汀府三面环山,它面积虽然不大,但以丝绸产业闻名于卫朝,商贸发达,每年都要向雍都上贡绫、罗、缎、绸。

白之远此行的目的地正是那里。

他一边仔细回忆一边说:“我刚到永汀府的时候,还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待了没几天便发现,城里医馆的病患越来越多。一问才知,他们大多是从永汀府附近一座小城来的。彼时那城里的医馆已经住满了人,没有办法,他们只得绕远路,来到永汀府求医。”

医馆是白之远的落脚之处,他虽不畏传染,但外地赶来的病患越来越多,担心误了他们的诊机,白之远还是赶忙离开了那里,将医馆的位置腾了出来,一路未停,赶回谷内。

“医馆里的人手够吗?”

见文清辞问,白之远想了想点头说:“够的,永汀府暂无大碍。”

只是它附近那座小城,怕是有些危险……

几人随之沉默。

这个时代卫生条件不好,伴随着水、旱、蝗、震、饥、暑等等的天灾人祸,四时皆有大小疠疾发生。

文清辞从原主留下的书册中得知,单单前朝被记录入史书的大型疠疾,就有数十场之多。

这种事几乎年年都有。

无论官府还是百姓,早就司空见惯,甚至麻木起来。

原主常在此时出没于水疫发生之地,或为病患诊疗,或是解剖尸体……

他“仙面罗刹”的名号,便是那个时候传出来的。

白之远和宋君然齐齐想到了这里,不由自主地将视线落在了文清辞的身上。

他们显然是在担心文清辞会在这个时候出谷,去永汀府附近。

白之远首先说道:“……呃,二谷主我虽然没有去过周围那座小城,但是从那些病患口中的话里得知,这似乎并不是一场水疫。”

“附近并没有暴发过洪水、大雨,河流水道等等,也未被污染。”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或许不应该在文清辞的身边提起这件事。

文清辞当年的确曾吩咐他们,外出时多多留神这样的事。

所以他刚刚没有多想,和往常一样,直接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可是现在才想起,如今文清辞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往昔……

闻言,宋君然也跟着点头说:“你身体还未养好,这个时候出谷太过危险,况且那说不定压根不是水疫。”

知道文清辞儿时往事的他,明白师弟在为何执着。

可宋君然的确无法任由文清辞去冒险。

他忍不住补了一句:“且你之前答应我要待在谷内,不再四处乱跑。”

最重要的是,万一出谷以后撞见谢不逢怎么办?

一身月白的文清辞坐在原位,始终抿唇不语。

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漆黑的眼瞳,令人难以辨认出其中究竟藏着如何的情绪。

就在刚刚,伴随着白之远的话,山萸涧里的记忆,又一次涌入了文清辞的脑海,他不由攥紧了手心。

文清辞想起了原主留下的一摞摞笔记,还有深深的执念。

如果他在的话,会置之不理吗?

不会。

原主一定不会置之不理。

“我……”文清辞停顿半晌,突然抬头看着宋君然说:“是不是水疫,要去了才能知道。”

在白之远说这番话之前的几个月里,文清辞的确未想过要出谷。

可听到这番话后,他几乎是凭着本能,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从前宋君然从不会阻拦文清辞,但现在情况不同于往昔……

“你安心待在谷里,不要多想,”显然,这一次宋君然也不打算轻易妥协,“就你这身子,去了怕是给别人添麻烦。”

说完,宋君然便抱着自己的琴站了起来:“好了好了,拿着夏装回去休息,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呃……对对,”意识到自己可能闯了个祸的白之远连忙说道,“况且我们也的确不知道永汀府那边究竟严不严重,说不定不是什么大事,等二谷主您千里迢迢过去,可能人都已经痊愈了呢!”

“对,你看他们既然能够去永汀府,那便说明病的不重,当地医馆八成就能应付过来,”宋君然点头说,“别胡思乱想了,回去好好休息,练练你的手吧。”

他此番话语既是为了阻拦文清辞,也是真的发自肺腑如此想的。

“你们两个过来,”他转身对应那两个刚才偷看文清辞的小药仆说,“把二谷主送回住处,要是半途让他跑了,我可就要把礼物收回来了。”

语毕,那两个小药仆连忙上来,带着文清辞一起向他住处而去。

文清辞不再反驳,似乎是默认了他们的说法。

然而他心中的不安,却在一秒一秒地成倍扩散。

……自己真的不去永汀府附近的那座小城看看吗?

文清辞的心,重重一坠。

他攥紧了手心,直到左手再次发麻、泛痛,才想起将手松开。

------------------------------

深夜,太医署侧殿。

太监将堆积成山的奏章送到了这里,供谢不逢批阅。

——当今圣上放着偌大的太殊宫不住,整天待在从前的太医署里已经不是秘密。

直至此时,太医署后院仍是禁地。

放下奏章之后,小太监忍不住抬眸看了谢不逢一眼。

新帝谢不逢大权专揽、乾纲独断。

和前朝几乎被架空的皇帝不一样,卫朝上下大事小情都得写成奏章,送到谢不逢的眼前让他亲自过目。

不得不说,无论世人如何在背地里谈论谢不逢的私德。

就当皇帝而言,他绝对是合格的。

奏章颜色由深至浅,代表着事件的轻重缓急。

此时已近子时。

谢不逢看上去仍没有休息的意思。

批阅完深色的奏章,谢不逢又拿来一本浅灰色的奏章翻阅起来。

过了一会,他的眉突然紧蹙。

明明刚才批阅深色奏章的时候,谢不逢的神情还自然淡漠。

可读到这里,他的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

谢不逢莫不是从中看出了什么被压埋的大事?

清风透着窗吹了进来,房间内烛火摇曳,晃得人心神不宁。

小太监的心,也随着谢不逢的表情一起紧张了起来。

“都退下吧。”谢不逢握紧了手中的奏章说。

“是。”

下一刻,侧殿里便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不断摇曳的暖黄烛火,照亮了谢不逢手中的奏章。

白纸黑字全落入了他的眼中。

谢不逢看到,奏章中写道,不久之前,永汀府附近一座名为“涟和”的小城,有疠疾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