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文清辞的心跳, 也这一刻被身边的人带乱。

他下意识抬起右手,攥紧了谢不逢腰侧的衣料。

停顿几息,文清辞缓缓地阖上了眼睛。

如扇般长密的睫毛, 随着他的呼吸一道轻轻颤动。

或许是今日的雨太大,织结成网将文清辞和谢不逢紧紧地网在了一起。

让他们的世界只剩下了彼此。

文清辞又想起了天初二十六年, 初遇那天。

他失去了过往的所有记忆。

这个世界对他而言一片空白。

谢不逢是第一个闯入他世界的人。

自此文清辞的喜怒,似乎总是会被他迁动、总与他相关。

伴着淅沥的雨声,文清辞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早就适应了有谢不逢在的世界

甚至习惯了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的世界。

“好……”

文清辞的声音, 伴着雨声落在了谢不逢的耳边。

变得模糊又遥远。

他的唇边,忽然生出了一点笑意。

文清辞闭着眼睛轻轻问:“陛下想要什么?”

谢不逢的身体,瞬间一僵。

他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似乎是不敢相信方才自己究竟真的听到了文清辞开口, 抑或是耳边的雨声太大,生出了错觉?

谢不逢的头上, 还戴着冕冠。

冰冷的金器随着他的动作一道蹭在文清辞的脖颈间, 带来一阵寒意。

等了半晌都不见谢不逢开口,文清辞终于忍不住缓缓侧身,将脖颈从冕冠下移开, 接着轻声问他:

“陛下, 怎么不说话了?”

他的声音终于将谢不逢唤醒。

谢不逢忽然用力,紧紧将文清辞的腰揽在怀中。

他的手在颤抖。

谢不逢没有说话, 再抬眸时眼底只剩下一片暗色。

文清辞觉察到危险,下意识想要后退。

但背后的雕花门, 却将他的动作全部阻拦。

木门重重一晃, 发出“吱呀”的声响。

文清辞的话还没有说完, 后面的字便全被亲吻所淹没。

“陛——”

谢不逢重重地吻在了文清辞的唇上。

与他唇舌相抵, 在顷刻间夺走了呼吸。

这个吻, 几乎称得上是凶狠。

谢不逢啃咬着文清辞的唇瓣,追逐他不断躲避的舌尖,舔舐过他上颚,带来一阵麻痒。

文清辞的身体瞬间失去了全部力气。

像是有细弱的电流,顺着交缠处流向了四肢百骸。

得到了文清辞的承诺,谢不逢心头翻滚了不知多久的岩浆,终于在这一刻奔涌、失控。

文清辞的大脑只剩下一片空白。

……他甚至不知道亲吻是何时停止。

淅沥的雨声消失不见。

文清辞的耳边,只剩下了他自己的喘息。

谢不逢轻轻地将文清辞抱入怀中,揽住他无力垂下的左手,一边啄吻他额间的朱砂一边轻声说:“初春,社日节。和我一道去祭祀社稷……之后,我们就回松修,去看清辞的家人,好不好?”

他口中的“社稷”,指的是土地与五谷二神。

在这个时代尤为重要。

卫朝承袭前朝旧制,而在前朝,祭祀社稷便是仅次于封禅的第二大活动。

……假如文清辞的了解没有错。

祭祀社稷,是由帝后二人共同主持的。

谢不逢的唇,轻轻贴在文清辞的额间。

在他心中,自己与文清辞早已在一年前结为连理。

滚滚南下的殷川大运河,还有运河两岸的百姓,均是见证。

谢不逢绝不会否认过往的一切。

所以他要文清辞……直接与自己共祭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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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百鸟归林。

连下了几天的大雨,终于停了下来。

没了雨声,雍都一片安宁。

而太医署内众人也难得在今日闲了些许。

《杏林解厄》上的图,还没有誊画完毕。

傍晚,文清辞又回到了太医署。

见他出现,太医们立刻围了过来。

不过除了围观他画画外,他们更多是想要借这个机会,与文清辞一道探讨医理。

但是问题还没有问几个,众人便发现……批阅完奏章的皇帝陛下,竟然又跟了过来。

谢不逢坐在了文清辞旁边的桌案后,他一边随手翻开放在这里的医书,一边淡淡地说:“你们继续,不用理会朕。朕对医理也有几分兴趣,今日只是来旁听的罢了。”

兴趣?

旁听?

虽然不像禹冠林那样了解谢不逢,但是听到这两个词后,众人还是立刻反应过来——陛下绝对不是对什么医学感兴趣,他只是对坐在这里的人感兴趣罢了。

不大的侧殿,瞬间因为谢不逢的到来而安静下来。

他虽只是坐在这里,但身上那股淡淡的龙涎香,却将压迫感送到了大殿的角角落落。

见状,文清辞忍不住垂眸笑了一下。

同时有些不自然地轻轻拉了拉衣领,下意识将这里的皮肤全部遮住。

……文清辞没有想到,谢不逢真是完全不懂客气。

方才自己点头之后,谢不逢便如只口欲期狼崽一样,什么都想咬上一遍。

尤其是脖颈,落下了片片红痕,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别想了,别想了。

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像之前一样头戴帷帽。

文清辞立刻低头,将杂七杂八的念头扔到了一边,专注看起了手上的医书和问题。

半晌过去见,见仍未有人说话,谢不逢缓缓将手中的书合了起来,沉声道:“怎么,围在这里,却一个问题都不问?”

他缓缓蹙眉,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不悦。

站在文清辞身边的众位太医终于意识过来——自己现在,是在和陛下抢人!

假如将文清辞的时间占用,却什么事都不做,那不是将谢不逢得罪了个彻彻底底吗?

站在文清辞左手边的霍一可不由一激灵:

“呃……文,文大人,下官想问您,剧烈头痛、上肢麻木、消渴质证之症应当和解?”

说完,立刻将自己手中的诊集递了过去。

文清辞看了半晌后轻声说:“应先生阳活血,通络止痛。”

语毕,便提起笔,将参考的医方写在了纸上。

坐在他身边的谢不逢,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了纸上。

文清辞写得一手清瘦柳体。

字字挺秀,不落俗套。

随着他落笔的动作,谢不逢不由想起……

文清辞曾在记载药效与使用方法的纸上,写下却未送到自己手中的“殿下,望安”四个字。

他的手,下意识抚在了腕间的羊毛手绳上。

直到熟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谢不逢的心,终于一点点地落了回来……

太医署众人,原本是想要和文清辞套套近乎的。

但是谢不逢的存在,却无法被人忽视。

身为皇帝的谢不逢不怒自威,身上的压迫感实在太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