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刀,未催人老(第4/9页)

“你小子如果是沈万贯派来的,就不可能配这把少年刀。”我抬眼,目光里满是笑意,“你如果是沈万贯的人,这个江湖我不闯也罢。”

马贼眼睛眯起,说,你凭什么这么信我?

我扬眉,笑说,凭感觉行不行?

马贼咦了一声,很是嫌弃地说,你这么讲,很容易让别人误会我们有断袖之癖的。

我敲敲桌子道:“说正事,沈万贯的人为什么没来?”

马贼抢过我手里的酒,说得漫不经心,“当然是被我砍了。”

“来人之中还有两把刀,一把涌浪刀,能掀丈高大浪,搞得我有点小狼狈。”马贼吃着花生米,二郎腿跷得比桌子还高,“不过另一把刀更狠,叫作忘情,差点把我的小命给交待在江边,如果遇上,你得小心。”

我咦了一声道:“不对啊,沈万贯哪怕再想要一个客栈,也不会派这么两把刀来。”

马贼笑了,说,对啊,所以我进客栈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你请我吃饭,我重伤忘情,阵斩涌浪,差点挂掉还不都是因为你?如果没有你那把杀猪刀在,沈万贯怎么会派出如此强悍之人?

“所以,有谁知道你在客栈,且要插手这件事呢?”

马贼带笑问着,我脑海中有沉默小二的背影一闪而过。

【天机】

沈万贯还是来了,那天客栈外阴云成阵,细草随风偃倒,客栈里的窗户怎么关也关不上。

看着丁相思忙前忙后、接水关窗,我跟马贼还在大剌剌喝着好酒。

丁相思丢过来一本账簿道:“你们俩还不过来帮忙,作死啊?”

马贼打着酒嗝道:“老板娘你放心,我不会白吃你这么多天的,一会儿如果有麻烦,我帮你担了。”

我叩了叩桌案,提醒马贼说:“你这些天的饭钱都是我出的,要帮,也是帮我。”

丁相思站在窗前,叉腰看着我们,“别废话了,过来关窗户!”

我俩嘿嘿傻笑,动都不动。

一只手,出现在丁相思身前。

那是店小二的手。

店小二的手指纤长、白皙,他干了这么多天活儿,手却仍旧像富贵公子的,关窗的时候又异常稳定,很适合握刀。

“嘭”的几声,所有窗户都被关起,客栈内寂静无声。

丁相思狠狠瞪过来一眼,接着脸上浮起笑容,想对店小二说声谢谢,店小二却已目不斜视,径直走到柜台前噼里啪啦打起了算盘。

丁相思站在窗前,很尴尬,店里的气氛颇有些古怪。

“老板娘,那店小二究竟是什么来历,叫什么名字?”我盯着打算盘的店小二,低声招呼丁相思。

丁相思有分茫然,摇了摇头,一屁股坐到我旁边说:“我也不知道,他来的那天,就带了个算盘,自称姓孙,就叫小二。”

我跟马贼面面相觑,想问孙小二些事情,孙小二却率先开口了。

“再过三刻,沈万贯会带着另外两把刀过来,如果你们想保住这家客栈,现在就该走了。”

孙小二头也不抬,继续打着算盘,“沈万贯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客栈,也不是江流你手里的杀猪刀。”

我和马贼持续性面面相觑。

老板娘反应罕见地快,头摇得很坚定,说我不能走,我得等我爹。

孙小二继续打着算盘,说,马贼,你把前几天江边一战的事情告诉丁相思,让她走,她只有走了,才能有机会回来。

马贼不跟我面面相觑了,他盯着孙小二,神情少有地严肃,手已握上刀柄。

“你怎么知道?”

“我是天机。”

拨弄着算盘的手骤然一顿,客栈里门窗紧闭,似有无根之风忽起,算盘里闪出一道刀光。

一柄薄如蝉翼的刀。

“天机只一线,我是天机刀,此间事我足可了断。你们最好离开,否则江湖风波起,后事如何犹未可知。”

孙小二抬头,目光中又闪出一道光,“马贼,还有两刻,你不说,我说。”

【少年破忘情】

那年马贼挎刀,初入江湖,驻足扶柳镇江畔,正在杨柳树下小憩。

江畔有船,船头上站着涌浪刀叶帆云,一群沈府的护卫顺江而下,要入扶柳镇中。

在叶帆云身侧,还站着一个神色冷漠的人,握着柄断刀,像是对尘世间的一切都不再挂怀。

这个人实在很奇怪,马贼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那人眼珠转动,迎上马贼的目光,死气沉沉里全是杀意。

马贼撇撇嘴不再看他,叼着根柳枝继续小憩。

“丁先生,此去扶柳镇,您那个女儿如果插手,我希望您能带她离开,沈先生这次给的任务不容有失,想必您也是知道的。”

叶帆云望着身侧的丁先生,微微一笑,又瞟了眼树下的马贼说:“所以一切可能节外生枝的事情,最好都不要有。”

丁先生的目光扫过叶帆云,仍旧淡漠,声音也像是从冰缝中蹦出,“你知不知道,你这句话,本就可能节外生枝?”

叶帆云一怔,干笑道:“丁先生手拿忘情刀,求的是在天下大势里能进能退,不会还在意家里那个小女儿吧?”

丁先生神情僵硬,像看死人一样看着叶帆云,“既然你明白我求的是什么,就不该拿我女儿来威胁我。我会管好我女儿,也会出手拿下那个人,可你如果一心想要抢功,反而会坏了沈先生的事。”

“丁无忧,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叶帆云握住刀柄,神色一寒,江面上无风起浪。

小船刹那间如离弦之箭,弹指已至岸前,叶帆云回头冷冷一笑,踏浪跃到岸上。

岸上杨柳无人问,春风十里,少年带刀。

叶帆云甫一回头,便见一张笑脸,紧紧贴着他,几乎鼻子对上了鼻子。他下意识退后几步,一脚踩到水里,踉跄一晃,几乎摔倒。

少年大笑起来。

丁无忧仍是抱刀不语,死灰色的眸子,更阴冷。

叶帆云老脸一红,指着少年的鼻子大骂道:“你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敢挡老子的路?”

少年自然就是马贼,马贼嘻嘻笑着说,江南道上,能请得起涌浪刀的,自然只有沈万贯沈大财主。

叶帆云冷笑道:“你既然知道我家先生是谁,还敢造次?”

马贼连笑摇头,说,不敢不敢,小子只是想问一件事情,问清楚马上就走。

叶帆云想起马贼悄无声息站到自己背后的功夫,有些后怕,他回头看了眼丁无忧,发现丁无忧抱刀望天,一言不发。

“你问!”叶帆云皱眉,最终还是认了个,想着老子是为免节外生枝,乃是顾全大局。

马贼抱拳,笑道:“刚才小子一不小心,听到您和船上那位谈论扶柳客栈里的一位孤女,船上那位既然是她父亲,却又一心想着什么沈先生的大事……二位放心,小子当然不想管沈先生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