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9 鬼魂的三分之二(第4/7页)

“嘿,你要去哪儿?站住!不然我开枪了!”那个强盗的声音里有种孤注一掷的语调,但这种语调同时也显得不确定。我没有停下来看他,而是钻进了船舱,撞上了第四个强盗,他正在我的药箱里胡乱翻找。

我被撞得踉跄退了一步,然后抓住他的胳膊,愤怒地喊了出来。他打开那些箱子和瓶子时很粗暴,让里面的东西都撒了出来,然后将它们胡乱扔在了地上。乱七八糟的药瓶,许多都被摔坏了,躺在罗林斯医生所选药品的零乱残余中间。“不准碰那些东西!”我说着,从他胸前把最近的那个药瓶一把抢过来,迅速揭开软木塞,把瓶中的液体洒到了他脸上。

就像罗林斯的大多数混合药品那样,这个瓶子里的液体里含有大量酒精。被液体淋到后,他喘着气,流着泪踉跄后退。我趁机从杂物中抓起一个石头做的啤酒瓶,然后敲打了他的脑袋,敲打出了让人满意的砰声!但我敲得不够狠,他摇晃了几步,仍然站着,然后在前倾时抓住了我。

我把手缩回来,打算再给他一击,但我的手腕被人从后面坚定地抓住了。

“抱歉,亲爱的弗雷泽夫人,我真的不能让你打破他的脑袋。他的脑袋虽然不好看,但他需要它来撑住帽子。”一个熟悉的爱尔兰声音礼貌地说。

“该死的婊子!她打我!”被我打的那个男人抓着脑袋,面容痛苦地扭曲着。

博内把我拉回甲板上,我的胳膊被拧到背后,疼痛不已。现在天几乎亮了,河流就像平坦的银子那样泛着微光。我恶狠狠地等着那几个袭击我们的人,如果再次见到他们,不管他们有没有戴面罩,我都想把他们认出来。

不幸的是,越来越明亮的环境也让他们能够看得更清楚。那个被我打的男人,似乎带着明显的怨恨,抓住我的手,用力往外拽我的戒指。

“来,把它给我们。”

我把手挣脱,准备给他一耳光,但是被博内意味深长的咳嗽阻止了。他走到了伊恩边上,把手枪抬到离伊恩左耳一英寸远的地方。

“弗雷泽夫人,你最好把它们交出来,恐怕罗伯茨先生想要你补偿你给他造成的伤害。”他礼貌地说。

双手恐惧、愤怒地颤抖着,我把我的金戒指拧了下来。那枚银戒指很紧,卡在我的指关节上,似乎不愿意与我分离。两枚戒指都因为汗水而湿滑,比起我突然冰冷的手指,它们显得更为暖和。

“把它们交出来。”那个男人用肩膀粗暴地戳了戳我,然后伸出宽大、肮脏的手掌来接戒指。我不情愿地把手伸过去,戒指就半握在我的手里。然后,没有经过细想,我就冲动地把手往嘴巴拍去,把戒指扔到了嘴里。

那个男人把我往后撞,让我的头砰的一声撞在船舱墙壁上。他用长着老茧的手指往我脸上戳,探到我的嘴巴里,粗鲁地寻找那两枚戒指。我挣扎起来,用力吞咽,嘴巴里充满了唾液。我尝到了银子的味道,这种味道既可能来自戒指,也可能来自血液。

我向下咬了一口,然后喊叫着猛地向后退。有枚戒指可能已经从我嘴里掉出来了,因为听到某个地方有微弱的金属撞击声,然后随着我的干呕和哽咽,另外那枚戒指滑进了我的食道,感觉又硬又圆。“婊子!我要割开你该死的喉咙!你把戒指留下,去死吧!该死的婊子!”我看见他愤怒扭曲着的脸,以及匕首被抽出时的突然闪光。有东西狠狠地把我撞倒,然后我发现自己被詹米的身体压在甲板上。

我头晕得没法移动,虽然我无论如何也移动不了。詹米的胸膛压在我的后脑勺上,把我的脸挤压在甲板上。船上有杂乱的喊叫声和喧闹声,隔着我脑袋周围的潮湿的亚麻衣服,显得模糊不清。我听到轻微的沉闷声音,然后感到詹米抽动,发出哼声。

噢,天哪,他们用刀捅他了!我心想,感觉既痛苦,又恐惧。然后我又听到一声闷响,紧接着是更大的哼声,但这表明詹米只是被人踢了肋骨一脚。詹米没有移动,他只是更用力地朝甲板上压,像装填三明治那样把我往下压。

“走开!罗伯茨!我说放开他!”博内的声音充满权威,足够犀利,能够穿透蒙在我脑袋上的衣服。

“但是她……”罗伯茨开口说,恼怒的哭嚷突然被一个响亮、有力的耳光止住。

“站起来,弗雷泽先生。你妻子安全了,尽管她应该受罚。”博内的粗哑男中音里混杂着愉悦和愤怒的口气。

詹米的沉重身体慢慢地从我身上离开,然后我坐了起来,感觉头晕目眩,还因为头部受到撞击而觉得有些恶心。史蒂芬·博内站着低头看我,带着轻微的厌恶打量着我,就好像我是他打算出售的一张破烂鹿皮。罗伯茨在他身边恶毒地盯着我,擦拭他发际线上的血污。

博内最终眨了眨眼,将凝视的目光转到已经站了起来的詹米身上。

“她是个愚蠢的女人,但我觉得你不介意。”博内冷静地说,点点头,脸上隐约露出微笑,“我很感激能有机会报答你的恩情,先生。《圣经》上说,一命抵一命。”

“报答我们?”伊恩生气地说,“我们那样对你,你却来抢掠我们,对我舅妈和我的狗下狠手,你还有脸说报答?”

博内用淡色的眼睛盯着伊恩的脸,他那双眼睛是绿色的,就像剥了皮的葡萄那样。他一边的脸颊上有个深深的酒窝,就像上帝在塑造他时在那里用拇指按了一下,但他的双眼在黎明时就像河水那样冰冷。

“你真是学不懂《圣经》啊?”博内谴责地摇了摇头,然后用舌头发出了咔嗒声,“有才德的妇人,价值远胜过红宝石;她的价值胜过珠宝。”

他脸上仍然带着微笑,张开了手掌,三颗宝石在灯笼发出的光线中闪闪发光:绿宝石、蓝宝石,以及黑色火焰般的黑宝石。

“我觉得弗雷泽先生会同意的,是吧,先生?”他把那只手伸到衣服里,拿出来时宝石不见了。

“最后,”他说,冷酷的眼神又转动到伊恩身上,“报答有不同的种类。”他微笑起来,笑得并不特别快活,“不过我觉得你还不够大,理解不了这点。感激我不想给你上堂课吧。”他转过身去,召唤他的同伴。

“东西到手了,”他突然说,“我们走。”他踩上围栏,然后跳了出去,哼的一声跳到泥泞的河岸上。他的喽啰跟在后面,罗伯茨恶毒地看了看我,然后才笨拙地跳进浅滩,走上河岸。

四人一同消失到灌木丛中,我听到黑暗中有马匹在尖厉嘶鸣致意,而船上则一片寂静。

天空呈深灰色,远处雷声隆隆,片状闪电在遥远的地平线上方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