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3/4页)

但今天不行。我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重蹈覆辙。

“这位是埃德加。”妈妈说。

“嗨。”叫埃德加的男人打了个招呼,旋即对妈妈皱了下眉头。此人大概是给她供货的毒品贩子。

“你有以前的家庭照片吗?”我有点不耐烦地问。此时我已经有种幽闭恐惧症的感觉。

“什么?”

“家庭照。我小时候的照片之类的。”

“没有。”

真希望我不难过,但这样的答案让我痛心不已,我被激怒了,“我小时候你连张照片都没有拍过?”

她摇了摇头,沉默不语。她知道,此刻没有任何借口能让我满意。

“你能跟我说些我小时候的事吗?比如我爸爸是谁,我在哪儿出生的。”

我的每一个字都让她畏惧。她的脸愈发苍白。

“我说小姐——”那毒品贩子突然开口,并向我走来。

“少管闲事!”我大喝一声。随后我又转向妈妈,问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你还是不知道为好。”她说,语调中透出恐惧,“相信我。”

我这是在浪费时间。不管我写书需要什么材料,都别指望从这里得到一星半点。这个女人不是我的妈妈。或许她生下了我,但也仅此而已。

“是啊。”我叹口气说,“知道你是什么人又有什么用?我算什么呢?”我抓起地板上的提包,从她身旁挤过去,离开了这里。

走过一道道小沟和一座座土堆,我回到自己的车上。没有什么值得留恋了,我开着车径直回家去。路上,我一遍又一遍回想着刚刚的场景,试图从中找到任何具有弦外之音的话语或小动作,可是我一无所获。

我把车停在公寓楼下。我知道我应该上楼继续构思我的书。也许今天这件事可以作为开篇的背景。至少它不是毫无意义。

可我的身体不听使唤。我不想回到空荡荡的公寓。嗯,我需要喝点酒。

我打电话给玛拉,从声音判断她似乎已经昏昏欲睡。我对她说今晚可能会回家晚一些。她说她已经睡下,等我回家时不必再叫醒她。

出了电梯,我直奔酒吧。我只允许自己喝了两杯马丁尼,在酒精的作用下,我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总之最后我回到公寓时,已经接近凌晨1点。

屋里的灯全开着,而且我还听到电视的声音。

我不由皱起眉头。吧嗒一声关上了门。

沿着走廊,我一路关掉所有的灯。明天我得和玛拉谈一谈。她需要知道,不按开关电灯是不会自己灭的。

经过她的卧室门口时,我停住了。

她房间的灯也开着。门缝底下透着一丝微光。

我轻轻敲了敲,她一定是看着电视就睡着了。

没有回应,我悄悄拧开了门。

眼前的景象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卧室里空无一人。两侧的床头柜上丢着可乐罐,电视机开着,床还是早上的模样,被子凌乱地堆在床中央。

“等等。”

玛拉不在家?都凌晨1点了。可她居然骗我说她在家睡觉。

“我该怎么办?”我开始自言自语了,或许我在对凯蒂说话。我疯了似的从一个房间冲进另一个房间,房门被我推得咣咣乱响。

我给她打电话,可是无人接听。我又发短信:你在哪儿???

我该给强尼打电话吗?或者报警?

已经1点10分了。捡起手机时我浑身发抖。我在手机上刚摁下9和1两个数字,忽然听到钥匙在锁孔中转动的声音。

玛拉进来了,她像个蹩脚的小偷,尽量踮起脚尖,但即便隔着很远我也看得出来她连站都站不稳。也许她觉得自己的行为非常好玩,所以一直傻笑着,还提醒自己不要发出声音。

“玛拉!”我的声音尖厉极了,有生以来我第一次感觉自己像个妈妈。

她吃惊地转过身,一个趔趄,倒撞在门上,接着又哈哈大笑起来。不过她很快就用手捂住嘴,含含糊糊地说:“不……好意思,没啥……好笑的。”

我挽住她的胳膊,把她扶进卧室。一路上她跌跌撞撞,似乎还强忍着笑。

“行啊。”她倒在床上后,我说,“都学会喝酒了。”

“我只喝了两瓶……啤酒。”她说。

“哼。”我替她脱掉衣服,领着她走进洗手间。看到马桶,她立刻呻吟着说:“我要吐了——”话没说完,嘴里的秽物已经喷涌而出,我甚至来不及帮她撩起头发。

终于吐干净后,我在她的牙刷上挤了点牙膏,递给她。她现在脸色煞白,瘫软无力,像个被掏空了肚子的布娃娃。扶她上床时,她的身体一直哆嗦个不停。

我也爬上床,躺在她身边,并伸出一条胳膊搂住她。她靠在我怀里,嘴里喃喃说道:“我难受死了。”

“你就把这看成一堂人生课吧。哦,对了,你这绝对不是两瓶啤酒的事儿。说说吧,到底喝了什么?”

“苦艾酒。”

“苦艾酒?”这又一次出乎我的预料,“那东西合法吗?”

她哧哧笑了笑。

“在我们那个年代,像阿什莉、林赛和卡洛儿这样的女孩儿只喝朗姆酒和可乐。”我皱着眉头说。现在的女孩子都喝什么我倒真不知道。难道我已经老到和这个时代脱节的地步了吗?“我这就打电话给阿什莉还有——”

“不要打。”她喊道。

“为什么?”

“我,呃……没和她们在一起。”她吞吞吐吐地说。

又把我骗了,“那你和谁在一起?”

她看着我,缓缓说道:“和治疗组的那帮人。”

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哦。”

“他们比我原来想得要酷得多。”她忽然激动起来,“真的,塔莉,我们只是喝酒而已。每个人都喝了。”

这倒是实话。她绝对是喝多了,从她的呼吸中我闻得出来。如果是吸毒味道会不一样。18岁的孩子,谁还没有喝醉过呀?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喝醉时的事儿。当然,那次是和你的妈妈。我们被逮到了,想想一点都不光彩。”想起往事,我的脸上浮起一丝微笑。那是1977年,正好是我该被送出去寄养的那一天。可我逃走了,直接跑到凯蒂的家里,并说服她和我一起去参加一个派对。结果我们被警察给抓住,还被关进不同的审讯室。

半夜时玛吉来领我们。

女孩子和我们一起生活首先要守规矩。这是她对我说的话。从那以后,我才真正懂得什么是家,尽管我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

“帕克斯顿实在太酷了。”玛拉靠在我身上,轻轻地说。

我不由担心起来,“那个哥特小子?”

“怎么这么难听啊?我以为你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玛拉神情恍惚间叹了口气,“有时候,当他说起他的妹妹,说起他多么思念她时,我会情不自禁地哭起来。他完全理解我思念妈妈的心情。在他面前我半点都用不着假装。在我心情低落的时候,他就给我读他写的诗,抱住我,一直等我好受些了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