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2/3页)

塞普蒂默斯将她揽入怀中。“没有‘再一次’这回事。对她来说,你是一个全新的人。”

“你来试试。求你了,看你能不能让她出来……她也不愿意跟格温待在一起。”

“我想她今天见的陌生面孔已经够多了。经历了这么多事,别让她再看到我这张丑陋的老脸了。让她安静一会儿吧。”

“我做错了什么,爸爸,要让我受这样的惩罚?”

“这不是你的错。她是你的女儿,她属于这里。给她点时间,我的孩子。给她点时间。”他轻抚着她的头发,“另外,我一定会让那个舍伯恩得到他应有的惩罚。我保证。”

他走回屋子的时候看到了格温,她站在走廊的阴影里,看着她的姐姐。她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噢,爸爸,看看这可怜的孩子,她的哭声简直让人心碎。”她重重叹了口气。“也许她会习惯吧。”她耸耸肩,可眼神里却流露出深深的担忧。

帕特吉乌斯周边的乡村里,每一种生命形式都有特别的防御能力。最不需要担心的就是那些能够快速移动的物种,迅速消失便是它们的生存方式,比如沙巨蜥、一种被叫作“二十八草”的鹦鹉,还有帚尾袋貂,一旦发觉风吹草动,它们立刻就会消失——撤退、躲避、伪装,这些就是它们的生存招数。还有一些动物,只有当你进入它们视野的时候,它们才会对你造成致命的威胁,比如虎蛇、鲨鱼和螲螳,一旦觉得自己受到威胁,它们就会使用自己独有的攻击方式,以免受到人类的伤害。

最可怕的是那些静止不动、不易觉察的物种,它们的防御手段很隐秘,除非你无意间触动了它们。如果你无意间吃了美丽的紫龙骨豆,你的心脏就会停止跳动。它们只是想要保护自己,如果你靠得太近,就只能祈求上帝保佑了。

伊莎贝尔·舍伯恩就是这样,周遭的威胁激发了她的防御能力。

弗农·纳吉坐在那里,手指不断轻敲桌面。隔壁房间里,伊莎贝尔正在等着警方问话。对于一个警察来说,帕特吉乌斯是一个相当平静的地方,每周需要处理的就只有几起奇怪的袭击、酒鬼闹事或者妨碍秩序事件。警长本来可以调去珀斯,进而得到晋升,也有机会处理更严重的案件——看到人性更丑陋的一面。可是这些对他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经过那场战争,他已经目睹太多,小偷小摸和违法贩卖酒水这些已经够他忙的了。但是,肯尼斯·斯普拉格却一直蠢蠢欲动,希望能到大城市去工作。就算只有一半的机会,他也会想尽一切办法飞黄腾达,他一定会以这件事作为他升迁至珀斯的敲门砖,他不会在乎帕特吉乌斯的任何人。

他深吸口气,转动把手,推门而入。他跟伊莎贝尔说话的时候,很简洁,也很尊重她。“伊莎贝尔——舍伯恩太太——我必须再问你几个问题。我知道汤姆是你的丈夫,但是这件事情很严重。”他摘下钢笔的笔帽,放在了纸上。黑色的墨水从笔尖渗了出来,他用笔在纸上划了几道,让墨水从笔尖延伸出来。

“他说当时你要报告有船被冲上岸的事情,是他阻止了你。对吗?”

伊莎贝尔盯着自己的手看。

“他说他怨恨你没有为他诞下儿女,所以决定留下孩子,是吗?”

这些话深深冲击着她的内心。这些是汤姆心里真正想的吗?

“你没有试着劝说他吗?”纳吉问道。

她说:“如果汤姆·舍伯恩认为他做的事情是正确的,那你是没法说服他改变想法的。”这倒是真的。

他温和地问:“他有没有威胁你?有没有殴打你?”

伊莎贝尔踌躇了,昨晚一夜未眠时那种愤怒如潮水般向她涌来。她像块石头般,沉默着。

纳吉见过很多伐木工人的妻子和女儿,只要那些大块头的男人看她们一眼,她们就默默屈服了。“你很怕他?”

她的嘴唇抿了抿,但是一个字也没有说。

纳吉的胳膊撑在桌子上,身体稍稍往前倾了倾。“伊莎贝尔,面对丈夫,妻子可能会无力抵抗。根据刑法典,你不需要对他强迫你或者阻止你做的事情承担责任,所以这方面你不用担心。你不会因为他犯下的罪行而遭到惩罚。现在,我要问你一个问题,我希望你认真考虑。记住,你不会因为他强迫你做的事情而惹上麻烦。”他清了清嗓子。“据汤姆交代,船冲上岸的时候,弗兰克·伦费尔特已经死了。”他看着她的眼睛,“是真的吗?”

伊莎贝尔大吃一惊。她几乎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当然是真的了!”但是她正要开口,突然又想起汤姆的背叛。刹那间,失去露西的伤痛、内心的愤怒,还有多日来的疲倦一下子向她袭来,她闭上了眼睛。

警察轻声地催促她:“伊莎贝尔,是真的吗?”

她久久凝视着自己的结婚戒指,说:“我没什么好说的。”然后失声痛哭。

汤姆慢慢喝着茶,看着茶的蒸汽打着旋消散在温暖的空气中。房间很简陋,午后的阳光透过高高的窗子射进来。他摸着下巴上短硬的胡楂,想起过往那些不能剃须和洗澡的日子。

“再来一杯吗?”纳吉平静地问道。

“不了。谢谢。”

“你吸烟吗?”

“不吸。”

“就是说,一艘船被冲到了灯塔这里,不知道从哪儿来。”

“我在杰纳斯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你了。”

“我问多少遍你都要回答!就是说,你发现了那艘船。”

“是的。”

“船里有一个婴儿。”

“是的。”

“婴儿是什么状态?”

“很健康。在哭,但是很健康。”

纳吉记着笔记。“船里还有一个人。”

“一具尸体。”

“一个男人。”纳吉说。

汤姆看着他,琢磨着他措辞转换暗含的意思。

“你已经很习惯杰纳斯城堡国王的身份了,是吧?”

汤姆仔细掂量着他这句话暗含的嘲讽意味,但是他没有反驳。纳吉继续说道:“你觉得可以逃脱责任。周围又没有别人。”

“这跟逃脱责任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你觉得可以把孩子留下来,因为伊莎贝尔没有生下孩子,而且没有人会知道,对吗?”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是我决定这么做的,伊莎贝尔是被我强迫的。”

“你有没有殴打你的妻子?”

汤姆看着他。“你是这样认为的?”

“这是不是她流产的原因?”

汤姆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她这么说的?”

纳吉没有说话,汤姆深吸了口气。“我已经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你了。伊莎贝尔曾经试着说服我不要这么做。不论你说我犯下了什么罪行我都认,让这件事情快点结束吧,放过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