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2/3页)

他不是正在目睹这种今非昔比的巨变吗?

“你已经辞职了吗?”

她犹豫了一下,说:“还没有。”然后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只白色信封。“辞职信已经写好了,但我想先跟你说一声。”

“多考虑几天,然后再作决定吧。你并不欠我什么人情。但是我请求你,再考虑几天。”

她盯着信封看了很久,最后说:“好吧。”

莱姆在想:现在,他们正在对付一个痴迷于钟表的男人,而这时候对莱姆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如何从萨克斯那里赢得更多的时间。“谢谢。”然后他又说,“我们开始工作吧。”

“我希望你理解……”

“没什么要理解的,”他说话的语气中带有一种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冷静。“我们要抓住那个凶手,这就是我们要考虑的唯一问题。”

他让她一个人呆在卧室里,自己乘坐微型电梯去楼下的实验室。梅尔·库柏正在那儿忙活着。

“那件夹克上的血迹是AB型的。和码头上的血型吻合。”

莱姆点点头。他让梅尔打电话给美国宇航局喷气推进实验室,询问关于ASTER热感影响的相关信息——这种热感扫描技术可以找出房顶沥青的来源。

此时,加州的时间还很早,但梅尔还是找到了负责人,并给他们施加压力,让他们找出并上传所需的图片。图片很快就传过来了。内容很清晰,但却没有太大的帮助。正如塞利托所指出的那样,至少有三四百幢建筑显示出热度升高的迹象,而且该系统无法对如下区域作出区分:翻新屋顶、在建屋顶、因爱迪生联合电力公司发电导致的升温区域,或是单纯因为高温烟囱而引起的升温现象。

莱姆能想到的唯一方案就是告诉警局总部,如果任何人袭击或非法闯入正在进行屋顶翻修的建筑,或发现出现在此类建筑附近的犯罪行为,都应立即将这些信息传递给他们。

总部的调度员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说她会在主机上发送该通知。

她的语气仿佛是在说,林肯已经黔驴技穷,只能徒劳挣扎了。

对此,他能说什么呢?她是对的。

***

露西·里克特关上互助式公寓的门,迅速将门反锁好。

她挂好外套和带帽子的运动衫。运动衫胸前印着“第四步兵师,胡德堡”的字样,背面印有该师的口号:“坚定与忠诚”。

她感到肌肉酸疼。她在健身房的跑步机上沿着百分之九的斜面上飞快地跑了五英里,接着又做了半小时的俯卧撑和健身操。在部队服役还能带来其他的好处:教会她如何欣赏肌肉。要是你愿意,你尽可以不去理会健身的重要性,讥笑其为追求虚荣和浪费时间,但事实上,这种锻炼能给你带来力量。

她用水壶烧水,准备沏茶,又从冰箱里拿出加了糖的油炸圈饼,想着今天该做些什么。或许可以和母亲一起吃午餐。还有很多别的事情要做:回电话、回电子邮件、烤饼干,还要为周二的欢迎晚会准备她最拿手的奶酪蛋糕。也许,她会和朋友去购物,再去面包房里买些甜点。

或许还可以躺在床上看肥皂剧。让自己享受一下。

这真是天堂生活的开始啊——她从弥漫着痛苦迷雾的地方回来,享受两周的假期——她要尽情享受这里的每一分钟。

痛苦的迷雾……

这是她从巴格达外围的当地警察那儿学来的词,指的是自制简易炸弹爆炸引起的烟雾。

电影中的爆炸场面只不过是汽油燃烧发出的烈焰。爆炸结束后,什么痕迹都没有了,只剩下演员的脸部特写。但在现实中,自制炸弹爆炸后会留下一团厚重而发蓝的烟雾——发出臭气,刺激双眼,还会灼伤你的肺部。空气中弥漫着一些灰尘、化学烟雾、部分已蒸发成气体的毛发和皮肤,这种现象会在爆炸现场持续好几个小时。

这种痛苦的迷雾是新型战争的恐怖象征。除了战友之外,没有可信赖的盟友,也没有战线。根本没有交战的前线。你根本不知道敌人是谁——可能是你的翻译、厨师、过路人、当地的商人、十几岁的孩子或是老人。那么武器呢?不是榴弹炮,也不是坦克,而是能够产生痛苦迷雾的小炸药包:装满TNT、C4或C3炸药的包裹,或者是从美军军火库中偷出来的可塑炸药——而且隐蔽得非常好,以至于你根本看不见,直到……嗯,事实上你根本看不见危险。

露西在橱柜里四处寻找茶叶。

痛苦的迷雾……

然后她停了下来。那是什么声音?

露西抬起头仔细听。

什么东西?

嘀嗒的声音。她觉得,一听到这个声音,她的胃就开始痉挛。她和鲍伯没有买过这种上发条的钟。但听起来就是这种声音。

到底是什么呢?

她走进小卧室,这里基本上被当作衣橱用了。灯是关着的。她打开灯。不,声音不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她掌心开始出汗,呼吸急促,心跳加速。

这声音是我的幻觉吗?……我一定是发疯了。自制炸弹不会嘀嗒作响的,现在即便是定时装置也用的是电子引爆器。

另外,难道她觉得有人会在纽约的互助式公寓里安放爆炸装置吗?

姑娘,你真的需要好好治疗一下了。

露西走进主卧室,床还没铺好。衣橱的门开着,挡住了梳妆台。或许是那里……她向前走,但接着又停了下来。嘀嗒声是从别处传来的,不是这里。她穿过客厅来到小卧室,向里面看了看。什么也没有。

然后她又走向浴室。她笑了起来。

一只钟放在浴盆旁的梳妆台上。钟看起来很古老了,黑色的外框,钟面上有露出一轮满月的小窗口。这是哪来的?难道她姨妈又来给她打扫地下室了吗?会不会是鲍伯乘她不在家的时候买的,然后早晨在她去健身俱乐部之后,把它放在了这里?

但为什么放在浴室呢?

古怪的月亮脸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她,几乎呈现出一种凶相。这让她想到伊拉克路边孩子的脸,他们把嘴弯成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你根本不知道他们究竟在想什么。当他们看到你时,是把你当成救世主了,还是他们的敌人?或者是外星人?

露西决定打个电话给鲍伯,问问他这只钟的事。她走进厨房,泡了杯茶,把杯子和电话拿到浴室,接着往浴缸里放水。

她在想,几个月以来的第一次泡泡浴,能不能洗刷掉那痛苦的迷雾呢?

***

在露西公寓前面的大街上,文森特·雷诺兹看见两个女学生走了过去。

他瞥了她们一眼,但并没有增加早已遍及他全身的饥渴感。她们只是中学生,对他来说太嫩了一些。(莎莉·安妮当时的确只有十几岁,但那会儿他也只是个孩子,所以没什么不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