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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试了试制服,然后很快就脱了下来。一切都很合身。他系上扣子,收紧皮带。皮带扣上的图案十分罕见,上面有只纳粹鹰,一只鹰爪抓着纳粹十字标记,另一只上则画着党卫军的SS徽标。他拿起帽子检查了一下骷髅头帽徽,然后用袖口擦了擦,把手伸进帽子,在丝绸内衬上划出个小口,取出一根硬质弹簧,帽子就软绵绵地塌了下来。这种事虽然违反规定,但很多老兵都喜欢这么做。

他戴上帽子,戴得有点歪斜。萨拉在后面轻声道:“你好像很高兴呢,我觉得你很喜欢这套制服。”

“我喜欢尽善尽美,”他说,“我经常会想,自己是不是入错行了。我应该去当个演员。尽善尽美很重要,萨拉。办砸了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萨拉面色一黯,走过去拉住他的手:“可你穿上这套衣服,还是不是你了呢,哈里?”

“当然不是了。穿上这套制服后,我就是党卫军安全局旗队长马克思・沃格尔了,不止法国人,连同僚都要惧怕我三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可不是儿戏。”

她打了个冷战,双手环住他:“我知道,哈里,我知道。”

“你怕了吗?”

“才没有。”一听这话,她朝他露出微笑,“吉普赛女郎赛拉可是站在我这边的。”

海耶斯酒店里,艾森豪威尔鼻子上架着老花镜,坐在办公桌前聚精会神地读着文书。读完以后,他靠回椅背,摘下眼镜,抬头朝道格・门罗望去。

“真是个男子汉,玛尔提诺。战功赫赫,还是个美国人。”

“是的,长官。他曾告诉我,他的曾祖母在十九世纪五十年代时,从英国兰开夏郡的一个小镇移民到了弗吉尼亚州。我信他。”

“可这名字不像是兰开夏郡人啊。”

“这个可以解释,将军。我相信这可以追溯到诺曼王朝那会儿。”

说到这儿,他突然意识到,艾森豪威尔并非真想知道答案,只是在想问题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艾森豪威尔起身走到窗边,朝外面远眺了会儿,然后转身道:“德雷顿飞行官。她还很年轻啊。”

“我知道,将军。但她是唯一能帮得上我们的人。”

“这倒是。不过你真觉得这样做管用吗?”

“我确信,我们可以把玛尔提诺上校和德雷顿飞行官安安稳稳地送进法国。我想不出他们乘船去泽西岛能出什么岔子。玛尔提诺位高权重,没人敢质疑他。要是有人想质疑党卫军全国领袖的个人代表,唯一的法子就是打电话给身在柏林的全国领袖本人。”

“是,这我明白。”艾森豪威尔说。

“等他们到了泽西以后,一切就无法预料了。我无法向你保证会发生些什么事情。成败全都在玛尔提诺手中。”说到这里,房间里陷入片刻的沉默,然后门罗又开口道,“他们周四应该能到泽西。玛尔提诺可以待到周日。那是最后期限了,成败就看那么几天。”

“那么多条人命都指望着他呢。”艾森豪威尔坐在桌后,“好吧,准将,执行计划。有任何情况,随时通报我。”

霍恩里机场在战前是一个航空俱乐部。不列颠战役期间,被临时征用为战斗机停机场。现在,这里仅供飞往大陆的秘密航班使用。停着的大多数是莱桑德式联络机,偶尔也有解放者轰炸机。跑道上虽然长着草,但足够长。机场里有一座指挥塔、几座屋舍和两座飞机库。

指挥官是空军中队长巴恩斯。他曾是战斗机飞行员,但一九四〇年夏天他失去了胳膊,此后就退役了。莱桑德的驾驶员是空军上尉彼得・格林。萨拉站在窗前,正看到这位飞行员站在飞机旁边。他庞大的身躯外罩着飞行夹克,头上戴着头盔。

现在是凌晨两点半,好在壁炉里的火焰烧得正旺,还挺暖和。“我帮你倒点咖啡吧,飞行官?”巴恩斯问萨拉。

她从窗前转回身子,微笑道:“不用了,谢谢。我猜,莱桑德上可没有洗手间。”

他微笑:“没有,没那么大地方嘛。”

玛尔提诺站在壁炉边上,双手插在皮大衣口袋里。他穿着花呢西装,戴着深色大檐帽,嘴上叼着支烟。卡特尔坐在壁炉边上,时不时用拐棍叩击着地板。

“恐怕我们真得出发了,”巴恩斯说,“现在出发的话,你们到那儿时间刚好,要是再晚些就天光大亮啦。”

“我不知道,准将怎么还没到。”卡特尔说。

“没关系的。”玛尔提诺对卡特尔说,然后转向萨拉,“准备好了吗?”

她点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戴上她那副时髦的皮手套。黑色大衣披在连衣裙外面,小收腰、大披肩,都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

巴恩斯拿出一件大号的飞行夹克,搭在她的肩上。“那儿可能会冷。”

“谢谢你。”

玛尔提诺拎起他俩的手提箱。他们出门走向莱桑德式飞机,格林正在舱门口等着。“有什么状况吗?”玛尔提诺问。

“海岸有雾,但只是局部地区。稍微有点逆风。”他看了看表,“我们大约四点半能抵达那里的上空。”

萨拉率先钻进机舱,扣好了安全带。玛尔提诺把手提箱递给萨拉后,转身和卡特尔握了握手:“回见,杰克。”

“你知道呼号的,”卡特尔说,“只要克雷森向这个呼号发送无线电,不必有任何电文,我们就会派出莱桑德。当天晚上十点在同一降落地点会合,把你接回来。”

玛尔提诺跟着萨拉爬进机舱,系紧安全带。他默默不语,也没有看她,但等格林钻进驾驶舱后,他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她的手。引擎声打破黑夜的寂静。飞机滑行到跑道一侧,转过机身,沿着跑道开始加速。他们在两列灯光之间越驰越快,这时,一辆奥斯丁公主轿车突然从机场大门那儿开了进来。它在进门检查处耽搁了一会儿,然后就狠狠冲进机场,越过草地开到小屋边。道格・门罗从车里钻了出来。这时候,莱桑德早已飞翔在远处的森林之上,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中。

“真该死!”他说,“我刚才被堵在贝克大街上了,杰克。发生了些事。我竟然没赶上。”

“他们没法儿等啦,长官。”巴恩斯对他说,“再迟的话,在那里可能会遇上麻烦。”

“这我当然知道。”门罗说。

巴恩斯走开后,卡特尔说:“艾森豪威尔将军说了什么吗,长官?”

“他能说什么,杰克?我们又能说什么?”门罗耸肩道,“现在球在哈里・玛尔提诺的脚下啦。全指望他了。”

“还有萨拉・德雷顿,长官。”

“是的,那个小姑娘啊,可招人喜欢呢。”门罗突然发现,自己竟然用上了过去时态。他打了个冷战,仿佛这是某种预兆。“走吧,杰克,我们回家了。”他说道,然后转过身子,钻进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