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密歇根州,1999年6月(第4/5页)

“我们又不是要抢劫,什么都不会做啊,只是把标语拿进去而已。”

“这样不好吧?”丹尼说,“我觉得不要啦!”

大家静了一分钟,我从后视镜想看看葛里芬,结果发现他正盯着窗外的马许家,隔着街道,还听到对面派对依稀的吵闹声。

“怎么样?”布莱恩说,“葛里芬,你也像丹尼一样娘炮吗?还是要跟我们走?”

“我去。”葛里芬说。

布莱恩转头握住葛里芬的手,“先生,我宣布你正式脱离美术班娘娘腔团了。”

“怎么样?”布莱恩转过来问我,“要不要加入?我们没有你不行啦!”

特雷说:“这是为了学校,这是修理那混账最后的机会了。”

我看着马许家,窗户很大,草坪很整齐,这看起来像城堡一样。我完全无法想象住这里是什么感觉。

我开了车门下车。

“干!”布莱恩惊叹。

丹尼说:“我不去,我留在车上。”

“好啦,随便你。”布莱恩关上车门,“谁需要你啊?”

于是就我们四个,我、布莱恩、特雷和葛里芬——两个画画的、两个足球队员。现在鸡尾酒的酒劲好像退了,我脚下的每一步都很稳。现在正要非法闯进别人家里,这个别人,我从来都没见过。

走了几步到围墙边,到处都有路灯,每隔大约一百尺就有一盏。那时候我还傻傻的,不知道这么多灯容易暴露行踪,况且还有对面派对屋里的灯光,把我们的身影照得清清楚楚。不过我也不晓得,那所谓的防盗灯,当天晚上却变成我最好的朋友——前门一点亮,其他没照到的地方通通没入黑暗看不见了;后门一点亮,从前面什么也看不到,还能让你看个清楚,这对想闯进去的人来说相当方便。

后门的锁只用三分钟就打开了。另外三个人每隔几秒就探头探脑,也不知道要紧张。没人想到要把风,这样的话,干脆拉张网子打排球算了。

门一开,全部的人跌跌撞撞踏了进去。在厨房里站了整整一分钟,观察环境。有足够的光线能看出厨房里有个大型的金属炉具,还有专业级的抽风机。双门大冰箱、大理石琉璃台,看起来都像在发光。

“干!”布莱恩说,“真要下手耶!”

“走吧!”特雷说,“去找他房间。”

“真不敢相信。”布莱恩说,“这很严重吧!”

“老兄,别给我龟缩啊!到底要不要跟来?”

我很清楚,换成别种情况,特雷绝对不敢这样跟布莱恩说话。那是我第一次学到人的本能反应——在紧急的情况下,反应就是跟平常不一样。平常讲话大声的,可能就会变成胆小鬼。平常的跟屁虫,反而会大胆起来什么都敢。不管怎样,特雷好像变成老大了,不过或许也太得意了点,丹尼甚至连车门都不敢打开。

葛里芬呢?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就站在那里,什么都没说。

我呢?我什么感觉也没。我发誓,一踏进来,我什么都不想了。刚刚开锁的时候,觉得有种兴奋感窜流全身,像是有静电不断吱吱响,穿过身体里的电台。一等我开了门走进陌生人的家,那种感觉就不见了。

后来我就很熟悉那种感觉了,或者说,那种感觉消失以后的感受。在那天晚上,我站在有钱人的厨房里,看到特雷手肘一拐,让布莱恩赶快行动。葛里芬还是没动。

“我觉得应该不要去。”最后葛里芬对我说,“把风好了,怎样?”

光线不够,我看不清葛里芬的表情。

“好啦,我想这不是个好主意。对不起啦,应该不要来的。我只是在想……啊,不知道啦,大干一场吧?你知道我的意思吗?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我不想站着听他讲话,只想去看看屋里其他地方。

“你要去哪里?”

我没管他,离开厨房来到客厅。客厅里有很大的壁炉,上面还挂了一张画,画着一个穿无袖洋装的女人,头上的帽子遮住眼睛,旁边还有一头绑了绳子的黑豹,很酷。

家具都是奶油色的皮革,电视是我看过最大台的,客厅另一头还有一个更大的水族箱,里面有打气机的泡泡,底部还有个玩具藏宝箱,隔几秒就会打开,吐出更多气泡。数了数有几条鱼,总共四条。我站着看鱼游来游去,就在那个发亮的大盒子里面。

下一秒,盒子炸开。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裤子就被倾出来的水浸湿了。几秒钟后,就看到特雷的脸出现在对面,刚刚还是水族箱的地方。他手里握着壁炉的拨火棒。

特雷低头看着水族箱的残骸,脸上挂着一抹残酷的笑容,似乎很高兴、很自豪自己在一秒钟里造成多大的混乱。我一阵厌恶,嫌恶到觉得恶心。那种感觉,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楼上传来声音,“特雷!你他妈的在干吗啦?”

“就跟鱼打招呼啊!”

“你到底是吃了什么药?应该是让他们进来看到标语才吓到吧?看你做了什么好事!”

“这样的话,把房间弄得更乱不就得了?”

特雷对我眨眨眼,放下拨火棒,接着上楼。

我站在原地,看着脚边的鱼痛苦挣扎,抓起了两条走进厨房。

“那是什么鬼东西?”葛里芬问,他还站在门边。

我走到水槽放水,把鱼放进去,接着回到客厅把另外两条也抓来,放进水槽才关掉水龙头。现在四条鱼又能游泳了,就像刚刚一样。

“我觉得应该赶快走。”葛里芬说,“不管那些白痴了,怎样?”

我伸出食指,接着走出厨房,上楼来到第一个房间,看起来好像是缝衣服的地方,里面没动静。

我接着往前走,把头探进主卧室,里面是四柱大床,还有两间更衣室。我进去看,还找到大型的按摩浴缸、淋浴间,大理石的洗脸台上有着金色的水龙头,这房子就是这么豪华。

我走到尽头最后一间。记得这是雷克兰校区的房子吗?我不认识这家人,不知道亚当原来有个兄弟,起码那时候我是这样以为。我以为那是男生的卧室,墙上有很多海报,都是我没听过的摇滚乐团。接着注意到床单是红色的,上面还有一个黑色的枕头,是爱心的形状,旁边大概还有一打绒毛玩偶。

“麦可!你在哪?”葛里芬在楼下叫我。我置之不理。我注意到梳妆台上有一个很大的文件夹。我知道那是什么,因为我自己就有一个,用来放我的画。我走过去拉开系住的绳子打开,正要伸手打开墙上的灯。

“麦可!下来啦!”下面的声音更大了,听起来简直像扩音器。但是我还是没动,眼睛无法离开眼前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