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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放学后。

教室里,班主任佐藤老师正与真琴的母亲相对而坐。

“志愿是国立或公立大学的理科系,对吧?”

“是的。劳您费心了。”

这一天有升学志愿面谈,学生家长也要参加。

“已经大概想好去哪所大学了吧?”

佐藤老师对真琴的语气亲切起来。

“啊,还没……考虑在东京近郊的。”

“嗯,田中君应该有希望进很好的大学。”佐藤老师翻看着学生成绩册和模拟考试结果订成的资料,“国立和公立大学的医疗系必须要学理科的扩展学科,不过田中君很擅长这类。尤其喜欢生物,对吧?”

“嗯啊。”

“老实说,我不太担心田中君的升学问题。你成绩很好,踏实,也很努力。”佐藤老师语气随便地称赞着。

真琴却出神地盯着桌子。

“真琴?”

被妈妈碰了一下膝盖,真琴猛然抬头。

“怎么啦,田中君竟然走神了,真是少见啊。”

“啊……没什么。”

“这可不行啊,关乎你的未来啊。”妈妈也苦笑道。

“对不起。您刚才说什么?”

“是在夸你啊,夸你呢。说你成绩好,踏实。”

“是啊。被称为魔鬼佐藤的我在夸你呢。你没听到可真是遗憾啦。”

佐藤老师大笑。

要在平时,真琴一定会跟着一起笑,或是乘机说些打趣的话。要问为什么,因为第一个管佐藤叫魔鬼老师的就是真琴。但不是憎恨老师而起外号,那时真琴是亲切地在老师本人面前说出这个昵称的,佐藤老师自己貌似也很中意这个称呼。在这个学生和教师关系疏远的时代,被学生所敬畏的同时也能一起调侃,这种体验着实珍贵。

“真的……非常感谢您。”

但此时真琴面无表情,费尽力气才说出这么干巴巴的一句话。

“怎么回事啊,不像平时的你啊,真琴。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吗?”

佐藤面露担忧地探头看着真琴的脸。

“啊不,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有点走神了。”真琴慌忙用微笑掩饰,摇着头说道。

“真琴可真是的,就跟事不关己一样。这可是关乎一生的大事哦。”妈妈语气郁闷地责备。

“算了、算了,真琴妈妈,您也不能想着这就决定一切了。逼得太紧,孩子会得考前综合征的。而且这次面谈的主要目的,其实也就是确定高三的课程。田中想去的是国立公立大学,就算情况有变,再换成私立大学的课程也比较容易。您不必那么担心哪。”

佐藤老师劝住了真琴的妈妈。

“以护理系为目标,也是在切实放眼未来之后做出的选择吧。我觉得这很像田中你的选择呢。”

“不知为什么就突然说想当护理师,真是吓了我一跳呢,不过真琴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吧。”

佐藤老师和妈妈的谈话就此扩展开来。真琴再次心不在焉,最后只是做出一副正倾听二人对话的样子。

真琴的脑中全是三本木聪的尸体上会不会留下了证据这件事。不知不觉间被对方挠到了脸,因此男孩的指甲缝里或许留下了真琴的皮肤组织和血液。

发现这点后真琴马上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活动室,就说妈妈打电话过来了。然后在社团教室脱下胴甲,换回T恤和牛仔裤,顺便从体育馆的厕所里拿了漂白剂放进包里,走出了校门。

可真琴边跑边意识到,就算全速奔跑,到废弃医院也要二十分钟左右。往返再加上处理尸体,社团活动这边就会缺席一个小时。放在平时,真琴肯定不会容忍出现这种很容易被发现的、极其不自然的时间空当,但可能留下了决定性证据造成的恐慌,让真琴眼下无法冷静地做出判断。

——怎么办呢?现在返回去,请假早退吧。

正迟疑着,视野远方出现了几名警察,真琴不禁站住。警察们像在寻找什么东西,不,是在寻找什么人。他们目光锐利,边走边向四周看。

——警方已经得知聪失踪的事了。

真琴的直觉。

看他们这样搜索,应该是还没发现尸体。不过警察们注意到医院旧址只是时间问题。不,还是说,他们已经发现了尸体,现在正在搜索可能还在附近的凶手?

全力奔跑加上强烈的不安让真琴的心脏跳得很剧烈,甚至有种疼痛感。而大脑似乎与近乎疯狂地跳动着的心脏相连,也在飞速运转。但无论如何,若此刻回医院,就相当于宣告自己就是凶手。

真琴默默咂了下嘴,在被警察看见之前调头回去。边往学校跑边想,或许要完蛋了,绝望感在心中蔓延。

真琴的DNA已随太阳超市的店长、员工一起提交给了警察。要是警方从尸体的指甲缝中提取到了皮肤组织和血液,马上就能判别真琴的身份。

但是如今自己无能为力。

只能祈祷当时清洗得足够干净——

周日早上,从电视新闻中看到发现三本木聪尸体的报道时,真琴觉得脚下的地面变成了沙子,唰唰地流动,仿佛即将崩塌。那天,打工的地方也在大肆谈论这件事。以店长为首,太阳超市的全体员工都在为出现第二名受害者而心痛。

“脑子有问题吧,凶手。”店长尤其义愤填膺,“找这么小的孩子,还是男孩子发泄性欲。最后还杀人灭口。坏透了。真是人渣。”

打工的员工们也声色俱厉。

“真是恶心。到底披着怎样一张人皮啊。我真想杀了他。”

真琴尽量避免加入对话中,度过了那一天,工作上出现了好几次小失误。现在回头看的话,警察就站在身后呢吧——脑中一直浮现出这个画面。在少儿剑道俱乐部上课时也没法集中精神。

“话说警察到咱们家来过吗?”晚饭时真琴问妈妈。

“警察?来干吗?”

妈妈的目光没有离开每周必看的电视剧。

“最近这附近不是发生了好多起案件嘛,我在想,是不是有警察来家里调查什么的。”

“谁知道呢。好像没到咱家来。咱们家离得挺远的吧。”

对话到此结束,真琴稍微松了口气。至少现在还没事,这一点也算是个得救的信号。

肯定没有从指甲中检出任何东西。不过最好还是不要再杀人了。要是被捕就一切都完蛋了。先收敛一段时间,这样的话就没事了——

真琴如此告诉自己。周一像往常一样上学,很正常地和朋友们度过。可是,搜查会不会取得了飞速进展呢?这样的不安一直没有消失。

毕业去向啊、未来啊,可能已经和自己没关系了吧——

真琴是怀着沉重的心情上完一天的课来参加面谈的。

“啊,所以说,”佐藤老师的大嗓门把真琴的思绪拉了回来,“父母都能理解的话,比什么都好啊。面谈能顺利完成,真是太好啦。有挺多父母和孩子的意见不同,到这儿来就在我眼前开始吵架呢。唉,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