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亡羊仍能补牢(第3/6页)

“法官,夏天开始后就没见到他。”

“看得出来你刚刚游过泳,可你不觉得垂着个胖肚皮站在人来人往的公路旁是件丢脸的事吗,你这混账?”

斯特宾斯羞怯地一笑。“呃,先生,我想我是太急着出来见您了,但这里每个人都这样,我也喜欢大清早先去泡一下,那是海水浴场每天最妙的时候。”

“是我们路过的那处海滩吗,大约一英里远的那个呢?”埃勒里问。

“是的,奎因先生,另一边还有一个——就在韦尔林先生的小屋旁边,你们要去的地方。”

“前面这段路一定非常有意思。”埃勒里思索着说,“尤其是在炎热的夏日午后,一路上尽是穿泳装的美丽女孩——再仔细想想这种季节适合哪种泳装……”

“你这小兔崽子。”法官笑骂起来,“事实上,我记得前年夏天,一些老古板还向当局抗议过,说有人穿过于裸露的泳装在路上走,于是本地特别颁布法例,允许人们穿着泳装在路上行走。不会有什么变化吧,哈里?”

“没有,法官,”斯特宾斯笑着说,“我们仍旧依法这么干。”

“其实之所以引发如此争议,都是那些食古不化者的妒忌心理,怎么可能游泳而——”

“这对你可是个好教训,”埃勒里正色道,“我可不打算再像六年前在缅因州时那样,扮演年轻的罗洛,陪你出海钓鱼什么的。我坚信,对一个七十好几的老人而言,除了手钓,一定能找到更多让自己舒服的方法。”

“谈到钓鱼,”法官红着脸着急地问,“哈里,今年的钓况如何?鱼吃饵吗?”

“好极了呢,法官,至少我听到的都这么说。您知道我没什么时间去扯杆。好了,好了,您看起来好极了,我看到您已经装了一车食物,任何时候,您知道——”

“你再也不可能一个火腿三明治勒索我三十五美分了,”法官赶忙打断,“我再也不会——”

这时一辆褐色汽车从公路上呼啸而过,似乎急着赶路。汽车前门上漆了一排金字,但车速太快,来不及看清写的是什么。突然,车子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倏然左转,然后标枪般从两块巨大石柱之间直奔向西班牙岬角,瞬间隐没在公园那头浓密的树丛之中。

“这是你们这个伟大的荣光之地惯常的开车方式吗,斯特宾斯先生?”埃勒里问。

加油站老板挠挠头:“一般人应该不敢这么开,但那是警察。”

“警察?”法官和埃勒里宛如双声部合唱。

“郡警的车子,”斯特宾斯自己似乎也颇困惑,“十五分钟内,我看到两辆往岬角冲过去了,一定出了什么事。”

三个人静下来,眺望着穿过公园的林荫路,但他们没听见什么。天空碧蓝如洗,太阳又升高了些,温度也升高了一些,咸咸的海风多了一丝灼热气息。

“警察?”麦克林法官沉吟道,鼻翼颤动着。

埃勒里突然惊恐地拍拍法官的手臂。“哦,法官,天哪!我们不是来忘却烦恼的吗?你该不会打算介入人家的私事之中吧?”

老人叹口气道:“我倒是不会,只是,我觉得你可能会——”

“老滑头,老滑头,”埃勒里冷酷地说,“我可不想。工作上的事已经够多的了,我亲爱的梭伦,我向你保证这些日子来我受够了,此刻我的需求纯粹是动物性的:游泳,一大盘炒蛋,然后睡个懒觉。希望很快能再见到你,斯特宾斯先生。”

“会的,会的。”斯特宾斯吓了一跳,他太专心凝视着通向西班牙岬角的路那一头了,“很高兴认识你,奎因先生。哦,对了,法官,您应该需要个人打理屋子吧?”

“当然需要,你有合适的人选吗?”

“如果安妮她好起来的话——”斯特宾斯说,“哦,法官,我一时想不起谁合适,但我会帮您留意的,也许安妮知道谁可以。”

“我相信她知道。稍后见了,哈里。”法官说着上了杜森伯格。不知怎的,二人都忽然有点心情沉重:法官一语不发,斯特宾斯很不安,埃勒里仿佛有意躲开什么似的专心发动车子。两人重新上路,留下灰发的加油站小个子老板目送他们离去。

离开加油站到通往韦尔林小屋和海滨的这段路上,两人似乎都没兴致开口。在法官的简单指引下,埃勒里转进了公园的一片浓绿之中。

“哦!”过了好半晌,埃勒里先开口,“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尽管又饿又渴、疲惫不堪,我的心情却不断好起来。”

“嗯?”法官有些回不过神来,“哦,是的,这确实是个美好的地方,埃尔。”

埃勒里不客气地评论:“你那样子可不怎么像你喜欢这地方。”

“胡说八道!”法官挺直了瘦削的身子,视线望向前方,“我感觉像年轻了十岁,继续前进,孩子,我们很快就出公园了,然后一直走就行了。”

车子一头扎进灿烂的阳光之中,在晨曦中微微发光的海滩出现在眼前,海天一色。左手边是傲然耸立的西班牙岬角岩壁,沉默而威严。

“让人过目不忘的美景。”埃勒里喃喃着,减慢了车速。

“哦,没错。我们到了,埃尔,前面那片小房子就是,右边的篱笆隔出了私人领地,围篱另一边就是公共海水浴场。我想不通韦尔林干吗选这么靠公共浴场的地方盖小木屋,不过浴场的人都很规矩,不会打扰到我们的。”他忽然住了嘴,眨了眨布满皱纹,却仍旧机灵的眼睛,身子稍稍抬起了一些,头也往前凑了凑,“埃勒里,”他的语气变得尖厉起来,“韦尔林小屋前是真的停了辆车,还是我老眼昏花了?”

“那是辆车,如假包换,”埃勒里说,“没准是韦尔林先生留下来给你开的。真是贴心,尽管有点诡异,是吧?”

“不太可能是韦尔林的。”法官喃喃道,“我确定他此刻人在欧洲。此外,他的车子最小的也是辆帕卡德[6],而这个看起来是亨利·福特[7]众多的错误成果之一。开过去,孩子!”

杜森伯格悄无声息地滑到停在韦尔林小屋车道尽头的那辆老爷车后面,就在小木屋旁。埃勒里灵活地跳上石子地,走近那辆车,双眼机警地四处查看;法官身子有点僵地跟着下了车,嘴巴抿成薄薄的一条线。

两人一起查看该车。车里没什么奇异之处,没人,也没物品。点火装置上插着钥匙,钥匙链上挂着的小东西垂在仪表板下方。

“车灯还开着。”埃勒里低声说,而话音刚落,灯光就闪了闪,最终熄灭了。“嗯,电耗光了,可能开了一整晚。棒啊棒啊!一个有趣的小小谜题,小毛贼,你觉得是吗?”他伸手去开车子前门,却被法官阻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