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2/4页)

另外还有一件奇事:一天,博洛戈尼西拿来一条他自己织的蓝色围巾,送给了约里克,让他夜里裹在膝盖上御寒。哈瓦把家中剩余的两瓶白兰地回赠给他,其中一瓶是满的,另一瓶只有一半。约里克从医院回来以后就不再喝酒了。“感谢插(擦)掉穷人眼泪的上帝吧。”博洛戈尼西说道。

斯鲁利克书记此时正忙于制订改革计划。经过几次小心试探之后,他开始对基布兹的每个人进行耐心的游说,最后终于成功地说服了全体大会批准成立了一项基金,以供基布兹成员到国外休假之用。据计算,在今后十五年之内,每个成员都将有一次机会周游世界三个星期。斯鲁利克还恢复了青年委员会,并制订了初步的计划,准备给每个家庭增建一间房子。他又重新启用了单身委员会,还指定了一个小组,研究在基布兹开发轻工业项目的可行性。他认为,年轻人需要接受挑战。

他还设法挤出时间参加他的五重唱小组。自从他们同意了在邻村的餐厅举行首次公开演出以后,他就开始了每周一次的排练。深夜,透过他的窗户可以看见他坐在灯光之下,伏在书桌上写着什么。一些人说他在写一篇文章,另一些人说他在谱一首交响乐,还有一些人推测他在写一本小说。

尤迪的安娜特怀孕了。丽蒙娜也怀孕了。海法的那个妇科医生施林格说,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怀孕这件事确实出乎他的预料。虽然他也不愿意这么说,但是,如果你要问他的话,统计学毕竟还只是一门初级科学。他拒绝就是否继续留住这个婴儿做出决定,不愿为此承担任何责任。不过,最终的结果没准会挺好的。这些事情斯鲁利克都是从哈瓦那里听来的。哈瓦坚持说,她有责任和义务陪丽蒙娜去看医生,听听医生的意见,因为丽蒙娜本人已精神错乱了。

每天,当丽蒙娜从洗衣房回家时,她都可以在厨房的大理石桌上发现哈瓦偷偷放进来的柑橘、葡萄、蜂蜜、海枣或鲜奶油。有一天,她发现了一张密西西比河蓝调的唱片,这才意识到那天是约拿单的生日。

每个星期四,丽蒙娜都会为哈瓦和约里克烤一块蛋糕,等着阿摩司周末回来一起吃。有时,在星期六晚上,丘卜卡少校会来拜访。他会和家里的人——约里克、哈瓦、丽蒙娜、阿扎赖亚以及阿摩司——一起坐上一会儿,喝一杯咖啡,吃几块三明治,说上几句话。不过,他们很少谈及约拿单。每个人都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得出结论:约拿单没有碰到什么意外。但有一次,约里克从睡梦中醒来,怒吼道:“怎么样了?那个恶棍还在忙着?今天还没有回来?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一个星期六的晚上,丘卜卡把斯鲁利克叫到外面,似乎有悄悄话要和他说。他听到一些消息,或者说,一些传闻,所以想和斯鲁利克单独谈谈。“是这样的,我们有一个从比鲁村来的人,名叫约塔姆,这个星期他和另外两个人到内盖夫去检查一条新修的小道,也就是贝都因人从伯格比普逃往栋基福尔山脉去的那条路。在穿越斯科皮恩峡谷的地方有一条通道,现在已经不再使用了,我们把它叫做无底路。就是在那儿,他们碰到了一辆民用吉普车和一个半裸着的人。那个家伙长着长长的胡子,浑身是汗,正在换汽车轮胎。他不让我们的人帮他。事实上,他开口骂了他们。所以,他们说了一声再会就继续往前走了。”

“然后呢?”

“等一会儿。你听着。约塔姆向我发誓,他看到远处有个人很像利夫希茨,只是头发比他的长,而且留着黑胡子。当他们走近吉普车时,只有那个老头在旁边。另外那个人像蜥蜴一样逃到了石头堆后面。”

“后来呢?”

“没什么。那个老头骂他们变态,说没有人跟他在一起。他们一定是看到了别的什么东西。他拿起步枪冲他们挥了挥,然后就开始骂娘。”

“后来呢?”

“没有什么。后来他们就开车走了。”

“你的人?他能确定那个人是约拿单?”

“不。他只是认为可能是。”

“你打算怎么办呢?”

“没什么,只有再去打探一下了。如果他还活着,还在这个国家,你尽管放心,我们一定能把他弄回来。只是你得给我们一点儿时间。”

“那个老头是怎么回事呢?”

“算了吧,斯鲁利克。我告诉你,整个沙漠里到处都有稀奇古怪的人。事实上,这个国家也是这样。谁他妈的知道呢?约塔姆本人就有点儿疯疯癫癫的。一年前,他告诉我,他在格拉弗尔峡谷见到了一头狮子。他还对鬼魂和灵乩板感兴趣。据我看,斯鲁利克,我们是地球上拥有傻瓜最多的国家。小心点儿,可别让约拿单的父母听到一点儿风声。”

丘卜卡离开后,斯鲁利克又独自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天气很热,蚊子蜂拥而出。如果苍天之上真的有那么一位神灵在思考人间万象,那么不管他是上帝还是别的什么,在一些事情上恕我不敢与他,或者说那个“神灵”苟同,而且这些事情之中有一些是很简单的。他原本可以把一切都安排得更好。但是,如果我可以这么说的话,我最讨厌他的地方就是他那卑劣、庸俗的幽默感。他认为好笑的事情对于我们来说却苦不堪言。如果他把欢乐建立在我们的痛苦之上,那么他和我之间就存在着严重的分歧。现在已经快八点了,全体会议九点钟开始。我现在最好开始准备一下议程。

5月4日凌晨两点,丘卜卡的人在谢赫达赫废墟里抓住了一个杀人犯,他是四个月以前从那个离格莱诺特基布兹不远的监狱中越狱出来的。他们发现他像个孩子似的睡在谢赫达赫废弃的房屋里,于是就用他的衬衣把他的手绑在背后,将他押到了阿富拉警署。在那儿,经过严厉的盘问之后,这个犯人供出他不认识约拿单·利夫希茨,这才让比彻上尉满意。这段时间他一直住在基布兹周围,偶尔偷几只鸡,或者从果园偷些柑橘,有时还在灌溉用的水管上喝上几口水。他还承认,博洛戈尼西时常会给他送些干净的衣服、火柴,甚至还会给他一瓶亚力酒。他们是几年前在监狱里认识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比彻说,我们也可以给那个疯子安一个三等罪名。不,谢谢你,斯鲁利克说。不用担心。博洛戈尼西不会惹什么事的。别去管他了。

拖拉机库现在由阿扎赖亚·吉特林负责。他还雇了一个人来帮忙。斯鲁利克想尽一切办法,总算让全体大会批准了这位年轻机修工的候补成员资格。从那以后,阿扎赖亚喋喋不休的毛病就多少有些改善了。但在极偶然的情况下,他仍会在早饭时告诉约里克和小西蒙:没有什么能比一个不恰当的比喻更让人感到难堪了。或许他还会提醒埃特纳,斯宾诺莎早在几百年前就懂得:我们必须平静地接受眼前的所有事物,因为各种现象所表现出来的命运就如同永恒定律一样,任何三角形三个内角之和总是一百八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