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弗斯老人(第2/10页)

里弗斯先生仔细端详着这两幅照片,他疲惫、苍老的脸上带着一丝慈爱和温柔,疲倦的双眼里闪烁出自豪和忠诚。

和这样的两位朋友在一起有许多事情值得一提。但是,在里弗斯先生的身上是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或许从未在他身上发生过。所以,这种事情不仅值得一提,而且,从某种可能的神奇本质上来讲,就像一边坐在维苏威火山上一边闲坐在北极一样。这便是里弗斯先生魅力的一部分,他从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何特别之处。有好几次,他和这两人之间的友谊也曾出现过难堪的时候。比如,曾经有一次,西奥多走进他的办公室以后,把他的帽子扔到了门外,然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开始和他聊起天来:“哎!内德,有什么消息吗?你最近有没有在华盛顿市区见过或听过那个胆小、卑劣的懦夫啊?嗨!你怎么忍受得了这种该死的家伙呢?”

犹豫了一阵子,托米很不高兴地反问道:“你和萨加莫尔的那个家伙之间的关系还像以前那样好吗?我很纳闷,至今还没有见过你们吵闹以后是什么样。”

哦!哎呀!我的天啊——没错,那些家伙的确时不时地相互说三道四,但那只不过是他们相互发发牢骚而已。我想他们都不是当真的!我的天啊,但愿这两个家伙能够相互谅解——而且——而且——而且我觉得他们两个人的确相处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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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些内心的反应来看,里弗斯先生似乎并不缺少某种特别的天分。虽然他并没有任何特别的才华——除了已经显示出来的真正的、吸引人的交友天赋外——爱德华·里弗斯先生早已高升到这个国家文学活动中相当重要的一个位置了。有些报纸时不时把他称作“美国文学界的泰斗”。每年,在他的生日那一天,《纽约时报》和《纽约先驱论坛报》的代表们都会拜访里弗斯先生、采访他,用相当的篇幅和溢美之词来刊印他就诸多问题发表的观点。当《纽约时报》的记者问及他对“现代美国女性”的看法时,这位令人敬重的美国文学界泰斗说,我的天啊!他觉得都很不错——他认为非常了不起!当《先驱论坛报》的那位年轻记者向他询问国内文学界的现状,以及对于青年作家们的看法时,这位泰斗说,喔,这个,他觉得目前一切似乎都很不错。他喜欢看到富有生机、原创和新颖的观点——他认为这些年轻的小伙子们已经做到了这一点,我的天哪,这就是他的观点。《时报》的那位记者询问——对于现代的言论自由——在现代作品当中“告白一切”的倾向,说白了就是,一些青年作家甚至在一些上流杂志中使用“脏话”,泰斗是如何看待的?比如,这位泰斗曾经担任过数年主编的那家《罗德尼》杂志只在一两年内就连载了年轻作家约翰·巴尔萨维奇的最新小说。这位泰斗对这种杂志中使用那些语汇有何看法呢?——那种语汇(包括空白页面)以前是绝对不会出现在《罗德尼》杂志高雅的版面中的。许多老订户写了许多义愤填膺的抗议信,难道这都不是事实吗?是不是有很多人取消了原来的订阅计划呢?泰斗本人有没有赞同登载引起如此众多、激烈的评论、具有争议的事件和言论呢?泰斗本人是不是有意要表明他赞同充分自由地使用素材和词汇,而这正是一些重要的青年作家们作品的一个特色呢?作为一位杰出的编辑、这个国家品位的决定者,作为一位受人称道五十年、能够发现、支持最美好事物的人,作为西奥多·罗斯福和伍德罗·威尔逊的朋友,作为亨利·凡·戴克和威廉姆·里昂·菲尔普斯的密友,作为阿格尼斯·莱皮尔、艾伦·格拉斯哥、罗伯特·安德伍德·约翰逊、伊迪斯·沃顿、尼古拉斯·莫里·巴特勒、约翰·盖尔斯华绥、亨利·西德尔·坎比、珀西·S.哈钦森、沃尔特·普利查德·伊顿、亨利·佩金波夫·索顿斯道、科林纳·罗斯福·罗宾逊以及伊丽莎白·皮格拉斯·维金斯、伊莎贝尔·米兰达·佩特森,还有艾琳·麦克古狄·提茨沃斯、康斯坦斯·林赛·斯金纳和维诺娜·罗伯塔·斯诺迪、艾德纳·楼·沃顿和艾拉·美伊·莫德、西尔维亚·查特菲尔德·贝茨和伊莎贝尔·洛林·麦克卢什、本·瑞·里德曼和埃德蒙德·卡洛斯·斯蒂德曼、亨利·顾德尔·里奇和华纳·珀金斯·比奇、查尔斯·福布斯·戈达德和T.罗斯洛浦·斯多达德、康斯坦斯·达西·麦肯和伊达纳·圣·文森特·米雷、汉密尔顿·费什和利莲·吉什的朋友——事实上,所有才华横溢、卓尔不群的那些作家、编辑、评论家,他们时刻代表着现代文学最自由的发展方向,不!是最先进的发展方向。但是他们的鉴别力也受到一种健康、均衡的协调,始终遵守高雅的品位、精湛的艺术、美好的形式标准,坚守思想基础的健康、纯净,以及对美国生活的美好感受,这正是这些年轻的作家在创作中容易忘掉的——鉴于他同所有这些卓越人士有着亲密的联系,爱德华·里弗斯,美国文学界的泰斗,他本人又是如何看待这些年轻作家的呢?

嗯,此刻,面对这个问题,里弗斯先生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他预感到这个问题隐含了很多内容,会招来反对意见和争论,而且里弗斯先生不喜欢含义深刻的问题,不喜欢遭人反对,不喜欢和人争论。他相信自己有驾驭这种局面的机敏和能力。嗯,此刻,这位美国文学界的泰斗遇到了风暴:他必须按风向调整好船帆,谨慎地航行。如果他对那些年轻作家的写作方法、语言风格、作品本身给予衷心、热情的肯定,他明白自己必须做好准备来应对那些杰出的、为数众多的熟人的激烈反对:——德高望重的贵妇人会写来抗议信,而他又是这些贵妇人晚宴上的常客(里弗斯先生喜欢光顾酒桌,他生活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外出应酬上了,每天晚上都有应酬,他的难处不在没人请他吃饭,而在于如何恰当地选择接受谁的邀约,以便既不得罪人而且将来还能受到邀请——受到那些被婉言谢绝之人的邀请,而且还要保证他在所有接受的邀请中,能够吃到最好的饭菜,品到最香醇的美酒,喝上最上等的香槟,并且能够和最杰出、最值得花时间的人进餐)。——那些德高望重的老遗孀也会来信,还有德高望重的范德比尔特[1]氏、阿斯特[2]氏、摩根氏、莱茵兰德氏、戈尔莱特氏以及舍马赫氏(里弗斯先生认识所有德高望重的、年老的范德比尔特氏、阿斯特氏、摩根氏、莱茵兰德氏、戈尔莱特氏以及舍马赫氏的遗孀们),曾经为《罗德尼》杂志撰写评论的几位卓越的老妇人也会来信,所有大使、州长、参议员、金融家、大学校长以及他曾经认识的国家总统们的尊贵遗孀们会来信。所有具有三个名字的女作家们(伊恩·麦克古狄·提茨沃斯、维诺娜·罗伯塔·斯诺迪、伊丽莎白·皮格拉斯·维金斯等)都会来信——虽然每一封信都是作者以自己独特而卓尔不群的风格写成,但都表明了一种统一的目的和观点,即纽约这位美国文学界泰斗的话是否引用得正确?他们怎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今天早版的《时报》上刊载的内容是否准确地代表了里弗斯先生深思熟虑的判断呢?在过去的五十年里,这位知名的评论家不仅是文学界睿智而温和的评论家,而且代表了文学界最英明、最崇高的评判。在这样漫长的时间里他一直从事崇高的服务工作,是火炬的守护者、“永恒价值”的捍卫者,像他这样一个人怎会轻易忘掉他所有的评判标准,抛弃他所代表的一切,以至于认同、赞扬并支持那些标榜为“文学”(上帝啊,饶了这个词吧)的垃圾。为了给使用某个语汇辩护,有人可能会在鲍威利大街的下水道里寻找证据,但绝不会在《罗德尼杂志》的版面上去寻找。为了颂扬无情的“现实主义”(如果你乐意,就说成现实主义吧),“天才”(还天才呢!天啊,帮帮我们吧!),这些堕落的、愚蠢的、粗野的、丑陋的、这些写在纸上的胡言乱语很有可能会引起某个变态心理学家、对狂躁行为感兴趣的犯罪专家、病理学家的兴趣,而绝不会引起一位最杰出的评论家的兴趣——我的天哪!他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