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2/3页)

她望着我,我看出“泪眼迷蒙”那一套又来了。

“伯弟,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我很感动。”

“哦,不。”

“对。你有一颗骑士一样美好的灵魂。”

“没有没有。”

“不,你有的。你让我想起西拉诺。”

“谁?”

“剑客西拉诺。”

“那个大鼻子?”

“对。”

我有点不高兴,还偷偷地摸了摸鼻梁。或许是有点偏于挺拔,但是见鬼,哪里是西拉诺级别?这姑娘接下来是不是还要把我比作大鼻子杜兰特[1]啊。

“他深爱着表妹,却努力成全她的爱情。”

“哦。原来你是这个意思。”

“伯弟,你让我好感动。你高尚——高尚而伟大。但是没有用的,爱死了就是死了。我永远忘不了奥古斯都,但是我对他的爱已经消失了。我会做你的妻子。”

这个,怎么说也要客气客气。

“行啦,”我说,“多谢。”

然后对话又扑哧熄灭了。我们默默站着,各自吃奶酪酥条和煮蛋。接下来事情如何进展,似乎有点拿不准。

万幸的是,在尴尬气氛愈演愈浓之前,安吉拉来了,于是这场会面宣告结束。巴塞特宣布了订婚的消息,安吉拉吻了她,说希望我们永结同心,巴塞特回吻,说希望对方和果丝永结同心。安吉拉说一定会的,因为奥古斯都是个大好人,然后巴塞特又吻安吉拉,然后安吉拉又回吻。总之一句话,场面婆妈,我就此溜之大吉,心里很高兴。

当然了,我本来就要溜走,因为需要伯特伦动脑筋并且是绞尽脑汁的时候到了。

我觉得末日终于来了。数年前,我曾一不留神和大皮那个可怕的表妹霍诺丽亚订了婚,那时我也只是深深地感到陷入泥潭将不久于人世,但这次不同。我踱到花园,点了一根痛苦的烟,心里坠着个铁熨斗。我陷入了一种幻觉,努力想象余生里那巴塞特一直住在我家的情形,同时——大家能理解吧——又努力不去想象,这时,我一头撞到了什么东西,我以为是树,但原来不是,其实是吉夫斯。

“对不起,少爷,”他说,“我应该让到一边。”

我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看着他,我突然产生了一个新想法。

这个吉夫斯嘛,我反思道,我之前推测他不中用了,已经不复从前的本事,但是有没有可能——我扪心自问——是我想错了?派他去探探路,也许他能找到一条让我安全脱身的办法,并且不伤害谁的感情?我的答案是,大概很有可能。

毕竟,他的后脑勺仍然凸出如昨,他的眼中也依然闪烁着智慧之光。

要知道,因为铜纽扣的白色晚礼服引发的矛盾,我不太情愿把问题彻底交给他。当然,我也只打算把他拉进商讨过程。可是,想到他过去的那些壮举——西珀里事件、阿加莎姑妈与梗犬麦金疑案,还有乔治叔叔与酒吧女侍之侄女风波,这些在我心中一一闪过——我认为,至少应该给他这个机会,在危难之中为解救他家少爷出一点力。

不过,在正式开始以前,我们之间还有件事得说清楚,毫无让步余地。

“吉夫斯,”我说,“我有话要说。”

“少爷?”

“我遇到点小麻烦,吉夫斯。”

“我很遗憾,少爷。不知能否略尽绵力?”

“很可能,前提是你本领还在。坦白告诉我,吉夫斯,你的头脑还灵活吗?”

“是,少爷。”

“还吃很多鱼吗?”

“是,少爷。”

“那就好。但是我还有一点要说明白。过去,你每次帮我或者我哪位朋友摆脱小麻烦,总有个习惯,就是巧妙利用我的感激之情,达到你的私人目的。比如说紫袜子那回,还有高尔夫灯笼裤和复古伊顿鞋罩那两次。你总是狡猾地瞅准时机,趁我劫后余生、意志薄弱的时候下手,让我乖乖顺服你的意见。我现在要说的就是,要是你这回成了事,绝对不能对我那件晚礼服故技重施。”

“遵命,少爷。”

“等事情结束以后,你不会跑过来叫我抛弃礼服?”

“自然不会,少爷。”

“好,既然咱们都讲清楚了,那我说了。吉夫斯,我订婚了。”

“祝少爷与少夫人永结同心。”

“别犯傻。我的未婚妻是巴塞特小姐。”

“果然,少爷?我并不知情——”

“我也是。完全出乎意料,不过事已至此。正式通知就是你交给我的那张字条。”

“奇怪,少爷。”

“什么?”

“奇怪,那张字条的内容居然如少爷所述。我记得巴塞特小姐将字条交给我的时候,看起来并不快乐。”

“她怎么快乐得起来?你不会以为她真想嫁给我吧,啊?嘿,吉夫斯!你难道还看不出,这还是该死的表姿态?布林克利庄园马上要被表姿态弄成地狱了,是人是牲畜都得遭殃。让表姿态都见鬼去吧,这是我的意见。”

“是,少爷。”

“好了,你说怎么办?”

“少爷认为,即使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巴塞特小姐仍然不能忘情于粉克-诺透先生?”

“她为果丝憔悴呢。”

“少爷,如此一来,最好的办法是让他二人和好如初。”

“法子呢?你瞧。你还不是没话可说,就知道摆弄手指。你没辙了。”

“不,少爷。我摆弄手指的时候,是在努力思考。”

“那快摆弄。”

“不必了,少爷。”

“你是说,已经有门了?”

“是,少爷。”

“你太让我震惊了,吉夫斯。快说说。”

“我所想的计策,其实已经跟少爷提过一次。”

“你什么时候跟我提过什么计策?”

“请少爷回想一下抵达庄园的那天晚上。少爷十分有心,问我对安吉拉小姐和格罗索普先生分手一事有何对策。当时我冒昧建议——”

“老天爷!难不成是拉火警?”

“正是,少爷。”

“你还在坚持己见?”

“是,少爷。”

我不但没有“咄!”一声否决这个建议,反而在认真考虑其中的可行性。由此可见我遭受了多么重的打击,以至神志不清。

他最初呈上火警方案的时候,我敏捷而严谨地审慎以对。“烂点子”,这是我当时的评语,此外,我还据此有点感伤,认为证据确凿,这个一度精明的大脑终于腐朽了。但是眼下,我突然觉得可能有戏。事实是,我已经慌不择路,什么办法都得试一试,不管多荒唐。

“我刚刚从头回想了一遍,吉夫斯,”我若有所思地说,“记得当时觉得这是发疯,不过可能有些积极因素让我给忽略了。”

“少爷当时的批评意见是,这个办法会弄巧成拙,但我认为执行起来则不然。以我之见,庄园里的住客听到火警铃声,会相信是发生了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