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3页)

我瞧着斯波德是想跟我一起逐项钻研。他看到我把小册子装进口袋,露出失去亲人般的痛苦。

“你要留着小本子吗,伍斯特?”

“对。”

“我还想拿去给沃特金爵士呢。里面还有很多内容是写他的。”

“咱们不必给沃特金爵士添些无谓的烦恼,斯波德。”

“你说得也许有道理。那我还是继续砸门?”

“当然不行,”我严肃地说,“你的任务就是给我走开。”

“走开?”

“走开。下去吧,斯波德,我要静一静。”

我看他消失在转角,这才奋力敲门。“果丝。”

没人应。

“果丝,快出来。”

“我死也不出去。”

“快出来,笨蛋。我是伍斯特。”

即便如此也没有立即见效。他事后解释说,还以为是斯波德狡猾地模仿我。最终我总算叫他相信门外的确是他的儿时好友,童叟无欺,只听屋里传出拖拽家具的声音,然后门开了,他小心谨慎地探出头来,像雷雨过后蜗牛探出触角。

之后的情感戏就不用我多说了。诸位在电影里肯定见过不少同样的场面,比如美国海军陆战队在千钧一发之际解救了被困的部队。简而言之,他对我满脸崇拜。他似乎以为我与罗德里克·斯波德展开搏斗并打得他落花流水,对此实在不值得费神更正。我将小本子按在他手里,吩咐他拿给玛德琳看,然后就回房了。

吉夫斯正在屋里瞎忙活什么专业事宜。

我本来想,等我再看到他,非得好好叫他吃点苦头,谁叫他害我紧张兮兮地去拜会老巴塞特。但此刻,我对他展开宽和的微笑,而没有施以冷眼。我心说,毕竟他的计划最终水到渠成,而且这时候也不适合展开控诉。威灵顿将军在滑铁卢战役后也没有跑去修理人家。他拍着战士的后背,还请他们喝酒。

“啊哈,吉夫斯!你在啊?”

“是,少爷。”

“那,吉夫斯,你去收拾行李吧。”

“少爷?”

“准备启程回家,咱们明天就走。”

“那么少爷不打算在托特利庄园多盘桓几日了?”

我哈哈一笑,是真心快活的笑。“别净是提些傻问题,吉夫斯。除非万不得已,不然谁会愿意在托特利庄园里多盘桓几日?而且以后这儿也不需要我了。我的任务圆满完成,咱们明天一早就走。所以呢,收拾好行李,咱们就能顺利出发,片刻也不用耽搁。要收拾很久吗?”

“不,少爷,只有两只行李箱。”

他把行李箱从床底下拖出来,打开较大的那只,开始往里面扔衣服什么的,而我就坐在扶手椅里,开始给他讲最新情况。“嘿,吉夫斯,你那个计划的确不赖。”

“如此我十分快慰,少爷。”

“不能说未来的一段日子我不会噩梦连连。至于你给我找了这么个麻烦,我也不做评论。只一句话,计划成功。舅舅的祝福一下蹦出来,像香槟酒瓶的瓶塞,史呆和没品哥通向圣坛围栏的道路再无藩篱阻碍。”

“可谓尽如人意,少爷。沃特金爵士的反应果然如我们所料?”

“还要强烈呢。不知道你见没见过海浪冲击小帆船的情景?”

“没有,少爷。我每次去海滨总适逢风平浪静。”

“哦。反正听说我要做他家的姻亲外甥他就是这副样子。他一言一行就像‘启明星的沉没’。记得吧?帆船航行在严冬的海上,船长把小女儿带在身边陪着他一道远航。”

“是,少爷。她那双眼珠蓝得像亚麻花,两颊像明艳朝霞,胸肌洁白,就像五月里娇蕾初放的山楂。”

“对。嗯,刚才说到,他在打击之下摇摇晃晃,水流无孔不入。等到史呆来了以后告诉他搞错了,promesso sposo[3]其实是老没品哥·品克,他可是如蒙大赦,立刻就准了,简直是忙不迭地。不过呢,我何必浪费时间跟你说这些?次要问题而已。头条新闻在这儿呢,这条消息肯定要惊动总理府。小本子到手啦。”

“果然,少爷?”

“可不嘛。我看见在斯波德手里,就要来了。眼下果丝正在给巴塞特小姐过目,从而洗清自己的罪名。我毫不怀疑,眼下这两位正紧紧地抱在彼此怀里呢。”

“那正是我们求之不得的结局,少爷。”

“说得好,吉夫斯。”

“如此一来,少爷再无烦恼。”

“没有了。我真是长舒了一口气呀,好像终于卸掉肩膀上的重负,真想载歌载舞一番。有了这小本子,我想是再不会生什么事端了。”

“料想如此,少爷。”

“我说,伯弟,”果丝就在这节骨眼缓缓走进门,一副被绞拧机压过的样子,“大事不好。婚礼没戏了。”

[1] 表示好色之徒。

[2] “Happy Days Are Here Again”, 1929年的流行歌曲,出现在电影《追逐彩虹》(Chasing Rainbows, 1930)片尾,后因用于罗斯福1932年的总统竞选而知名。

[3] 意大利语,意为未来的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