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2/5页)

“是,我对此倒没有反对意见,秉公办事也不必过分严酷。伍斯特先生,你可以在这间屋子里一直待到明天。”

“哦,多谢了。”

“我会把门锁上——”

“哦,那成。”

“亲自保管钥匙——”

“哦,自然。”

“今晚就由奥茨警官在窗外巡逻。”

“爵四?”

“以防伍斯特先生故技重施,从窗口往外扔东西。奥茨,你还是立即到岗最好。”

“遵命,爵四。”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无言的哀痛,很明显,他观察事态发展时的那股得意劲儿已经消失殆尽,似乎他对睡饱八小时的看法和达丽姑妈雷同。他难过地告退,有点郁郁地走了。他的警盔虽然失而复得,但看得出,他开始怀疑有了警盔是否等于有了一切。

“现在呢,特拉弗斯夫人,我有句话,可以的话,希望和你私下谈谈。”

他们抽身离去,只剩下我一个人。

不妨大方地承认,我听着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着实有一点心酸。另一方面呢,我终于可以在卧室里独处几分钟,这感觉也不错,可惜代价是我深陷所谓的“非法拘禁”,脱身的希望又不大。

当然了,这对我也算不上什么新鲜事。上次在勃舍街,我已经听过牢房外铁栅栏的啷当。但那次我总算能为自己打打气,心里想着最差也不过是听法官席上一顿警告,虽然最后的实际结果是钱夹子吃了一记。今时不同往日,我面临的是早上醒来就要到狱中服满三十日有期徒刑,并且极有可能享受不到早上那杯茶了。

虽然知道自己无辜,但这也于事无补。即便史呆·宾把我看作西德尼·卡顿,我也没觉得老怀大慰。我不认识这位仁兄,看起来他是为某个姑娘甘愿吃了哑巴亏,在我心里,这就足以封他为百年难得一见的蠢驴。西德尼·卡顿和伯特伦·伍斯特,我看是半斤八两。西德尼,傻瓜一个;伯特伦,同上。

我走到窗前,向外望去。我想起奥茨警官,他得知自己今天要值夜班的时候表现出闷闷不乐的厌恶情绪,于是暗暗希望他等上头转移视线以后,大概会弃之不顾,回去睡他的美容觉。可惜没有。他正沿着草坪左右巡逻,简直是警心涤虑的写照。

我走到盥洗盆架旁边,准备拿块香皂打他,觉得这样大概有利于抚慰自己受伤的灵魂,这时只听到门把手嘎吱转动。

我大步迈过去,把嘴贴在木板门上。“谁?”

“是我,少爷,吉夫斯。”

“哦,嗨,吉夫斯。”

“门好像锁上了,少爷。”

“相信我,吉夫斯,表象诚不欺人。是巴塞特老爹锁上的,他还把钥匙也揣走了。”

“少爷?”

“我给逮住了。”

“真的,少爷?”

“什么?”

“我说:‘真的,少爷?’”

“啊,是吗?对,是真的。原因我这就告诉你。”

我对事情的“不来细”[2]作了一番介绍,虽然有门隔在中间,听得不太清楚,但我相信我的叙述引来了几许礼貌的“啧啧”声。

“十分不幸,少爷。”

“太倒霉了。好了,吉夫斯,你有什么消息?”

“我四处寻找斯波德先生,不过他去庭院散步了。相信他不久就会回来。”

“哎,现在也不需要他了。事态进展太快,现在离斯波德能派上用场那会儿已经差了十万八千里。你那边还有什么别的动静没有?”

“我和宾小姐聊过两句,少爷。”

“我也很乐意跟她聊两句。她有什么话说?”

“小姐情绪相当低落,她和品克牧师先生的婚约已经由沃特金爵士做主解除了。”

“天哪,吉夫斯!怎么回事?”

“沃特金爵士似乎迁怒于品克先生,因为窃取奶牛盅的梁上君子在他手下溜走了。”

“你怎么说是‘君子’呢?”

“出于谨慎起见,少爷。隔墙有耳。”

“你的意思我懂了。很机智,吉夫斯。”

“多谢少爷。”

我思考了一下最新情况。格洛斯特郡这晚上的确有不少抽痛的心。我感到一阵惋惜之情。虽然我沦为目前的境遇全拜史呆所赐,但我很希望这个小疯子一切顺利,在她遭殃的时刻,很为她哀悼。

“这么说,他拆散了史呆这一对外加果丝那一对?这老头儿今天晚上还真是没轻折腾啊,吉夫斯。”

“是,少爷。”

“而且依我看来,咱们也束手无策。你看有什么计策没有?”

“没有,少爷。”

“再转到事情的另一个层面,你手头有什么办法帮我脱身没有?”

“计划尚不周详,少爷。有一点头绪,还需要反复斟酌。”

“好好地酌,吉夫斯,要不遗余力。”

“目前只是一团混沌罢了。”

“你还是要巧计取胜,是不是?”

“是,少爷。”

我摇摇头。当然,这属于浪费时间,因为他又看不见。但我还是摇了。“现在别走什么微妙曲折的路线,吉夫斯,咱们下手要快。我刚刚想到一件事,咱们刚才还说罗德里克·格罗索普爵士被囚禁在盆栽棚里,而多布森警员看守着各处出口。你记不记得斯托克老爹提了什么解决办法?”

“如果记得不错,少爷,斯托克先生建议对警官进行身体攻击。‘拿铁锹拍他脑袋!’我记得这是他当时的措辞。”

“不错,吉夫斯,一个字也不差。虽然咱们当时一致否决,但我现在想想,他倒是展示出一定的狠辣的判断力。这些白手起家的商人讲求实际,总能避开细枝末节,直奔目标。奥茨警官现在正在我窗户下面放哨。我这里还有绑好的床单,完全可以系到床脚什么的。所以呢,你只要去借一柄铁锹,过去……”

“少爷,我只怕……”

“得了,吉夫斯,这时候别来什么nolle prosequi。我知道你喜欢用巧计,但你也得知道,现在巧计完全派不上用场。此时此刻,只有铁锹才能帮上咱们。你可以过去假意跟他聊天,把工具掩藏在背后,等到对方的心理防线……”

“打扰一下,少爷。我听到有人来了。”

“哦,你考虑一下我的话。是谁来了?”

“是沃特金爵士和特拉弗斯夫人,少爷。他们可能要进屋叙话。”

“我就知道,这屋子容不得我自己享受多久。算了,让他们进来吧。咱们伍斯特随时欢迎来客。”

不一会儿门开了,进来的却只有我家亲戚一人。她直奔熟悉的扶手椅,重重地瘫了下去。她形容肃穆,不像是来宣布巴塞特老爹经过理智的考量决定还我自由。但她如果不是为宣布这条消息而来,那才是见鬼了。

“哎,伯弟,”她沉思默想了片刻后开口道,“你继续收拾行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