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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事实是很容易的事。你除了人好,还是个漂亮女人。”

“啊,甜点心。”

“就是的,每当我看到一片玫瑰花或别的东西过分炫耀自己、证明自己很漂亮时,我就对它们说:‘我要你们有机会见见我的珍妮。’珍妮,你一定要让花有时也能看见你,听见了吗?”

“你就这么说下去吧,甜点心,说多了我就相信你的话了。”珍妮顽皮地说,安置他睡好。就是这时她感觉到了枕头下面的手枪,这使她的心可怕地猛烈悸动了一下,但是他既未提,她也就没有去问。甜点心从来没有脑袋枕着枪睡过觉。“别去管清扫前院的事,”她整理好床直起身子来时,他说,“就呆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好的,甜点心,就照你的话办。”

“要是特纳太太那罗圈腿兄弟鬼鬼祟祟地在这里转悠,你可以对他说我会用四个刹车让他停下来。用不着他站在旁边看热闹。”

“我什么也不会对他说的,因为我不想看见他。”

当晚甜点心的病严重发作了两次,珍妮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变了。甜点心已不存在了,别的什么东西从他脸上向外窥视着。她决定天一亮就去找大夫。因此当甜点心从天亮前刚陷入的极不安稳的睡眠中醒来时,她已起床穿着停当了。当他看到她穿好衣服要出门时几乎咆哮了起来。

“你上哪儿去,珍妮?”

“找大夫,甜点心。你病得太厉害了,家中没有大夫不行。也许我们该送你去医院。”

“我哪个医院也不去,你仔细琢磨去吧。我看你是厌烦了,不愿意照料我了,我对你可不是这样的,我为你干事从来没有够的时候。”

“甜点心,你病了,总是曲解我的意思,我照料你永远也不会感到厌烦的,我就是害怕你病得太厉害了我照料不好你。我要你好起来,心肝,就是这个原因。”

他凶恶地看了她一眼,嗓子里格格直响。她看见他从床上坐起,转动着身子,以便能看清她的一举一动。她开始对甜点心身上的这个陌生的东西感到害怕。因此当他到院子里去上厕所时,她赶紧去看手枪是否上好了子弹。这是一把装六粒子弹的枪,其中三个弹膛中有子弹。她动手卸下子弹,但又怕他打开枪膛时会发现她知道了他的秘密。这可能促使他混乱的脑子采取行动。要是那个药来了就好了!她把旋转弹膛倒转了回去,这样即使他真向她开枪,也要响三下以后才射得出子弹来。至少她能预先得到警告,她就可以跑开或及时把枪夺下。反正甜点心是不会伤害她的,他只是妒忌,要吓唬吓唬她。她就呆在厨房里,和平时一样,一点也没露出她知道的样子。等他好了以后他们会觉得好笑的。不过她找出了那盒子弹,把子弹倒了出来。干脆把那支步枪从床头挡板后面拿出来吧,她退出子弹放在围裙口袋里,把步枪放在厨房的一个角落里,藏在炉子背后几乎是不容易看见的地方。他真要动起刀子来她可以跑得脱。当然她是过于大惊小怪了,但小心没坏处。她不应该让可怜的生着病的甜点心做出什么他以后发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会急疯了的事。

她看见他奇怪地一跳一跳地从厕所走出来,头左右摇摆,可笑地紧咬着牙关。这太可怕了!拿着那药的西门斯大夫在哪里?她很高兴自己在这里照料他,要是人家看见她的甜点心处在这样的境地,会对他做出十分恶劣的事来的,会把甜点心当只疯狗,世上谁也不会对他表示仁慈。他只需要大夫带上那药来就行了。他一句话也没说进到屋子里面,事实上,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她在那里,重重地倒在床上睡了。当他突然用冰冷古怪的声音对她说话的时候,珍妮正站在炉子旁洗碗碟。

“珍妮,为什么你不能再和我在一张床上睡觉了?”

“甜点心,大夫让你自己一个人睡的,你不记得他昨天对你说的这话了吗?”

“为什么你情愿睡地铺也不愿和我一起睡在床上?”这时珍妮看见在他那只垂在身体一侧的手里拿着手枪,“回答我的话。”

“甜点心,甜点心,心肝!去躺下!只要大夫说行,我会非常高兴地和你一起睡的。去再躺下吧。大夫马上就要拿新的药来了。”

“珍妮,我为了使你幸福什么罪都受了,现在你这样对待我真让我伤心。”

手枪摇摇晃晃地却又很快地举起对着珍妮的胸口。她注意到即使在他精神狂乱之时他瞄得也很准。也许他只不过是瞄准她吓唬吓唬她的,如此而已。

手枪咔哒响了一下,珍妮的手本能地伸向身后拿出了步枪。这一定会把他吓住的。要是大夫马上来就好了!要是能有人来就好了!手枪第二次的咔哒声使珍妮明白,甜点心狂乱的脑子促使他要杀人,于是她熟练地打开枪膛,上了子弹。

“甜点心,放下手枪回到床上去!”手枪无力地在他手中晃动着,这时珍妮向他喝道。

他靠在门旁侧壁上稳住身子,珍妮想要冲上去抓住他的胳膊,但她看见了他迅速瞄准的动作,听到了枪的咔哒声。她看见他眼中凶恶的神情,简直吓疯了,就像那次在大水中一样。她在疯狂的希望与恐惧之中举起了步枪的枪口。希望他会看见步枪后跑开,为自己的生命安全而恐惧。但是,如果甜点心还会考虑到后果的话,他也就不会举着枪站在那里了。他不知道害怕,不知道步枪,他什么也不知道了。就仿佛指着他的枪是珍妮的手指头一样,他丝毫也没有多加注意。她看到他在把手枪举平瞄准的时候全身绷得紧紧的。他身上的恶魔就是要杀人,而珍妮是他看到的惟一活物。

手枪和步枪声几乎同时响起,手枪声稍后一些,听起来像步枪的回声。手枪子弹钻进珍妮头顶上方的搁梁时,甜点心弯缩下身子。珍妮看到了他脸上的表情,跳上前去,他则向前扑倒在她怀里。她正要帮他抬起身来时,他的牙齿咬进了她的上臂。他们就这样一起倒在地上。珍妮挣扎着坐起,用尽方法把胳膊从死去的甜点心的牙关中弄出来。

这是永劫不复的一刻。一分钟之前,她只不过是一个为保全自己的生命而搏斗的吓坏了的人。现在,甜点心的头在她的怀里,她自己成了祭品。她是多么希望他能活着,而他却死了。没有哪个时刻是永存不逝的,但她却有为之哭泣的权利。珍妮把他的头紧抱在胸口哭泣着,无言地感谢他给了她机会钟情地祈祷。她必须紧紧地拥抱他,因为很快他就会离去,她必须最后再对他诉说一次。这时痛苦在黑暗中降临了。

就在珍妮极度哀伤的同一天,她被关进了监狱。当大夫把情况告诉了司法官和法官之后,他们都说必须在当天对她进行审判。没有必要让她等在监狱中来惩罚她。因此,她在监狱只呆了三个小时,他们就对她的案子开庭审判了。时间很短很匆忙,但去的人不少。许多白人来看新鲜,几英里之内的黑人全来了。有谁不知道甜点心和珍妮是多么相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