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波西娅·凯恩(第2/31页)

到头来我怎么会被这些东西诱惑至此?金钱、大理石铺地的热带豪宅、20英尺高的天花板、大教堂似的拱门、棕榈树、水晶吊灯、游泳池和纯手工家具,还有高档的不锈钢家用电器——所有这些,让我童年时代的住处看起来像个连牲口都不愿进的烂泥棚子之类的东西。

可是……

“E.T.打电话回家(12)。”我在壁橱里对自己说——随后又“咕嘟咕嘟”地喝下一口“小轩”,肯把它叫作“兄弟们偏爱的酒”,兄弟们指的是黑人。

肯定是种族歧视。

要是手边有几颗花生糖就好了。

这会儿在衣橱里,我甚至模仿起了E.T.那诡异的超长食指,一边对着在橱门里画出一道道线条的卧室灯光端起我的“轩尼诗”,一边假装我的指甲变成了像酒一样的橘色。

“来……吧……”我说道,就像在电影里,外星人每次和小男孩埃利奥特说话时的口吻一样。

我听见前门打开,警报器响了。

我全身的每块肌肉都绷紧了。

他按密码的时候,我听见她的笑声——密码是我们的出生日期合在一起。

我的月份,他的年份。

她的声音像个孩子,这让我想起蓝妹妹(13),或许是因为她叫肯“爸爸”。

真的,她这么叫他。爸爸。好像他是欧内斯特·海明威(14)似的。

“警报解除。”自动安全系统提示。

“怒火中烧歇斯底里的太太在壁橱里,”我轻声说,“小心。”

我还没有告诉你们的是,我手里有肯心爱的柯尔特点四五口径手枪(15)。

他宣称这把枪能让一辆高速行驶的卡车停下来,只消往引擎上开一枪就行,所以我很肯定自己能提前结束这场即将发生的越轨行为。

我已经说服了自己,要开枪把他们两个都打死。

想想看。

他们的脑袋像湿淋淋的皮纳塔(16)一样爆炸。

他一定是在偷偷摸她,因为此刻她正“咯咯”地笑着,和他一起爬上楼梯,朝我走来。

“那是你太太吗,爸爸?”我听见她问,想象她正指着台阶顶端我们两个的肖像照片。肯穿着一套灰底白色细条纹的阿玛尼西装,我穿着我最好的卡罗琳娜·埃莱拉(17)黑色礼服裙。两个人看上去活像一幅托尼·蒙塔纳(18)版的《美国哥特式》(19)。听起来她并不怎么担心他有可能是有妇之夫。

“她去世了,”肯回答,“女人得的那种癌症。”

说到底,他是个务实的男人——没多少创意,但很有效果。

片刻之后我居然相信了他,听任自己感觉自己已经死了。

不再存在。

已然离开。

一无是处。

“伤心,”女孩自言自语,看来她偏爱简短的词语,和爸爸有关的事情除外,“你爱她吗?”

“我们别谈那些让人难过的事情吧。”肯说道,接着她又尖叫和大笑了起来。

“你可真强壮!”她说,想象他扛着她走向我的样子,真让我觉得恶心。

门槛。

肯经常自夸说,他从来没有背着我跟他电影里的任何一位“女演员”有染,仿佛这是一项惊人的成就——如果所言属实的话。他总是告诉他的员工:“兔子不吃窝边草。”意思是,公司拍摄和推销的女孩子不要碰。然而和世上其余的女人上床似乎就是可以的。这就是肯所拥护的道德伦理。我的天主教徒丈夫。

我在想她是不是一个正在进行角色扮演的妓女,因为她听上去笨得不像真人。

奇怪的是,她可能是个妓女这一点,不知为何让我有些犹豫,而且必定会让当面给她一枪变得更加困难,也许是因为妓女只会做肯付钱让她做的事情,也就是说,这是她的工作。但假如我杀了他,我也必须杀她,因为我不希望有任何目击者,而且我唯一能获得宽大处理的方法,就是遇上一个认为谋杀属于冲动犯罪的女法官。没有一个受到冲动支配,手里有把大手枪的女人,能忍住不一枪崩了那个正在和自己的丈夫上床的姑娘。

我把双手放到柯尔特点四五上,做好准备,预备猛地冲进屋里,像昆汀·塔伦蒂诺电影里的角色那样举枪怒射(20)。

我试着调动起内心的葛洛莉亚·斯坦能和安吉拉·戴维斯(21),甚至还有我内心的琳达·卡特(22)。

发火呀!愤怒呀!

控制局面!

做一个真正的女权主义者!

透过衣橱里的百叶门,我窥见肯的最新一任女友,不出所料,娇小,金发,而且说不定还不到20岁。

如果她体重有100磅的话,我就自愿把我的手给吃了。

一个穿XS码的身材。

一个多半连法定饮酒年龄都没到的大学生。

一个孩子。

肯46岁,但看起来更年轻些。

他有一点儿像是1983年左右的汤姆·赛立克(23),留着复古的小胡子和胸毛,他的胸毛刚才忽然露了出来。

他的领带和外套丢在地上。

她解开了他衬衣的扣子。

她从头上脱掉了裙子。

粉色的文胸和棉质的内裤,让她看上去年纪更小了。

现在他们有点儿像是在跳舞,凝视着彼此的双眼,摇晃着屁股,几乎像是《天堂的阶梯》(24)慢板的段落正在奏响,而他们已经等不及要听快节奏的部分了。

(啊,初中的舞会,关于你的记忆即使在这样的时刻依旧缠着我不放。)

她正吮着自己的下唇,仿佛那是用硬糖做出来的。

我告诉自己要等到肯把事情干出来,这样我就有了确凿无疑的证据。一旦肯把他那又粗又短的小家伙插进她的体内,我就会像从 “被冷落的太太的玩偶盒(25)”里蹦出来的玩偶一样从壁橱里蹦出来,挥舞着属于他的手枪。

他们没花太长时间就溜上了床,虽然是在被子底下——我的卡尔文·克莱恩(26)洋槐花图案羽绒被——我还是看得出来他已经正式犯下了通奸罪,因为他正在发出那种临射精之前的、“我喉咙里有只虫”似的讨人厌的咳嗽声。

只用了大约90秒钟。

然而我并没有从衣橱里跳出来,却只是望着蓝色的被子随着肯最后渐渐衰竭的几下不忠行为一起一伏——他那被盖住的屁股像一头缺氧的鲸鱼,每隔一秒就抽搐般地重新冒出来——而我唯一能想到的只是他的“白日美人(27)”看上去有多像《权力的游戏》里面扮演卡丽熙的那个女演员(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