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 修女梅芙·史密斯(第5/8页)

“你没能和母亲说再见,我很难过。”

“我活着的每一天都在后悔。”曼努埃尔说,我朝他望过去的时候,看见他正在非常努力地忍着不哭出来。

“今天她会为你骄傲的,你开车送一个老修女去酒店。”我说,伸出手拍了拍他的手臂。

“这不算什么,”他回答,“随便哪个正派的人都会这么做的。”

到酒店的时候,他叫我等一会儿,然后兜了一圈跑过来为我开门,就像私人司机一样:“我会祈祷让你的儿子出现在你面前的,修女。祈祷上帝让你们家人团聚。”

我站在那儿,手里拿着我的包,注视着曼努埃尔的眼睛。

伸手触碰曼努埃尔脸庞的时候,我注意到就在他耳朵下面的文身,之前他一直在努力把它遮住:翻起了纽扣领衬衣的衣领,脖子上围了一条褪色的大围巾。

“今天你就是我的儿子,曼努埃尔,”我说,然后吻了他的脸颊,“我也会为你祈祷的。修女的祈祷是很强大的!”

泪水聚集在他的眼里,他直直地立着,表情坚忍。

“谢谢您,修女。”他说完,从我身边走开了。

或许是上帝把曼努埃尔送到我身边的,当作儿子的一个替身?

又或许曼努埃尔是一个天使?

我想起了《希伯来书》:“不要忘记款待客旅,因为曾经有些人这样做,在无意中就招待了天使。”(6)

在酒店里,我发现螃蟹院长给我订了一个能看到一点儿墨西哥湾的房间。我的房间有一个小小的阳台,从那里几乎能望见太阳没入蓝绿色的水面,而我就是这么做的,一边喝着小冰箱里的伏特加加冰,想着如果大限真的要来了,我倒不如喝点儿伏特加的好,因为在成为修女之前,我是那么喜欢伏特加,你是知道的。

我想着曼努埃尔,也想着你,寻思着你会不会正在帮助别人的母亲。我希望自己能让曼努埃尔的母亲了解到他的善举,把一个修女从她自己做的蠢事之中解救出来。我盼着能在天堂里遇见她,这件事也许只会太早,不会太迟了。

地平线上的海水闪耀着橘色、黄色和粉色的光,直到它吞下了太阳,星星也开始穿透头顶的夜空。我不饿,却真的喝光了小冰箱里的伏特加,因为也就只有几个小瓶而已。我独自一人坐在阳台上的时候,感觉到胸口和腹部有异样的疼痛。我摇摇头,又在纳闷是不是那个年轻的医生用她的测试、她的科学和她的严肃,让我生了病。我知道这是个愚蠢的想法,可是在她把我塞进那些讨厌的机器,给我的五脏六腑拍照之前,在她把她高明的专家意见告诉我之前,我一直觉得身体很好。

我试着去欣赏海水拍打沙滩的声响,鼻腔里海湾微风的气味——尽力享受这一刻,因为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一个人在酒店的房间里待过了,而那天晚上我也的确找到了一些慰藉。

那针织细密的床单和特大号的盖被就像天堂里的云朵——我翻上十次身,才会碰到床的另一头——脑袋一沾枕头我就睡着了。

在梦里,圣洁的圣母玛利亚出现在我的面前,就在酒店的房间里。她看上去和克里斯蒂娜医生一样年轻。

“我的女儿,”圣母玛利亚神秘地微笑着,对我说,“你必须立刻回家。”

“可我在这间酒店订了三晚哪。”

“尽快回去,”童贞玛利亚说,“回修女院去。”

随后她一闪就消失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不知怎的正坐在阳台上,头靠在小桌子上,装伏特加的迷你小瓶子全部散落在脚边!

我梦游了吗?

我马上打电话给螃蟹院长,告诉她我梦中的所见。

院长说:“昨天晚上圣洁的贞母也到我的梦里来了。她唯一对我说的就是,‘证实梅芙的话’。然后醒过来的时候,我正睡在你的床上。我甚至都不记得自己从大厅里走过。我做了祷告,感谢上帝我们的修女没有一个发现我在那儿。”

“那我该怎么做呢?”我问道,一边眺望着清晨的阳光在远处的水面上舞动,仿佛无数点燃的焰火。

“你在那个被人破坏的神庙里找到什么了吗?”

“什么也没找到。”

“我们不能违抗圣洁贞母的意思。我过15分钟打给你。”

电话再次响起的时候,螃蟹院长已经为我订好了一张回费城的机票。

那天晚上我上了飞机,发现我的座位是在最后面的一排。直到他们关上舱门准备起飞之前,我都以为自己会独享这一排,可是后来,一个喝醉了酒的女人跌跌撞撞朝后边走来,在我身边坐了下来。她的脑袋摇摇晃晃的,因为她喝了那么多的酒。我真不敢相信他们让她上了飞机。

一开始我很担心,但接着我心想说不定这个女人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我——说不定她就是圣母玛利亚打发我提早回家的原因——所以我打了招呼,试着和她攀谈,可她很快就不省人事了。

我们降落的时候,他们没法把她叫醒,于是所有其他乘客下飞机的时候,我被困在了这个喝醉的女人和舷窗之间。

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我精疲力竭。我只想和螃蟹院长碰头,回修女院去,也许再冲个凉。

终于这个醉酒的女人醒了过来,我自由了。

我在外面那辆挂空挡的车上找到了螃蟹,她正假装在她的iPad上读着希伯来语和希腊语的福音,我上了车。

“哎,”她开口说,一边遮着屏幕不让我看,一边关上了那部机器,“在飞机上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线索?”

“圣洁贞母为什么一定要你提早回家的线索。”

我把醉酒女人的事情告诉了她。

“真叫人失望。”螃蟹一边开车一边说。有时候她可真是没什么信仰。

“说不定我和这个醉酒女人之间还没了结呢。她身上有一点儿什么,我还不是很确定。不过是有点儿什么的。”

“嗯,既然这样,那你应该和她交换联系方式。”螃蟹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说道,因为虽然身为耶稣基督的修女,她却是个调皮的女人。

“哦,我留联系方式了,”我回答,“她知道在哪儿可以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