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 修女梅芙·史密斯(第4/8页)

无论你是不是又在教书了,我都想在死之前见到你,而且很显然,按照那个孩子气的医生克里斯蒂娜的说法,我只有非常有限的时间来完成这最后剩下的愿望了——把那一条让我们分开太久的裂痕修补好。不管这话在你听来有多么自私。

所以我把这封信寄给你,希望能有最好的结果。我衰老的血管里流淌着满满的爱意。

或许我会在佛罗里达见到你?

如果不是话,我希望你会读到这些话语,下决心打破沉默。

我世俗的肉体总是忍不住觉得,写这封信就像往许愿池里扔进一块硬币,然后期待一个真正的奇迹正在发生。

我是一个上了年纪、行将就木的女人,内森,而且我非常爱你,超出你的想象地爱着你。你是我的亲骨肉,当我把只有一点点大的你抱在怀里轻轻摇晃的时候,我们两个就被一种最为纯粹的爱意永远地连在了一起。

请给我回信吧,哪怕只是为了让自己不要因为没有解开和我,你唯一的母亲之间的心结而后悔。写信给我,或者打个电话来更好,让我在死之前,知道你一切都好。我不期待你真的会来拜访,让我最后一次把你美丽的脸蛋捧在手里。但一封信,一个电话,都足以重新把我的心拼合起来。或许我们可以从这里开始。

让我们结束这可怕的沉默吧。

拜托了。

送上爱和祝福

妈妈

2

<2012年2月22日>

致我可爱的好儿子,内森:

从佛罗里达回来的时候,螃蟹院长告诉我你没有回我的信。

没有电话。没有电邮。什么也没有。

她向我保证,已经连夜把我的信寄掉了,不过螃蟹院长从来都不可信,因为对待凡是要把修女院的钱花在对她没有好处的事情,她都相当吝啬。我已经要她今后把发票给我,好证明她及时把我的信送出去了。最初我把你的沉默归咎于螃蟹院长。她的脊背很宽,完全可以承担。然而几天过去了,就算螃蟹院长寄的是价格更低、速度更慢的那一档,你现在也应该收到我的信了。她也不至于残忍到没有寄信却撒谎说寄了。院长也许小气,可她并不是虐待狂。所以我的心情变得沉重了一点儿,而且会继续随着流逝的每分每秒而沉重下去,直到你和我联络为止。

降落在坦帕湾之后,我用院长给的钱叫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带我去那个神圣的地方,那栋纯洁的圣母玛利亚出现过的大楼。在出租车里,我摇下车窗,任凭佛罗里达温暖的空气流遍我苍老的肌肤,这么多年来我从没觉得自己这么健康过!管那个年轻的克里斯蒂娜医生怎么说呢,我自忖道,并容许自己幻想着在这座即将造访的圣地与你重逢。我寻思着上帝是不是已经让你知道了我要来的消息,你会措手不及吗?无论如何,我会看见泪水涌满了你的眼眶,你跑向我,接着我们拥抱在一起,约好要忘记所有让彼此分离良久的东西。佛罗里达的空气几乎让我如痴如醉,我闭着眼睛,做着关于你的梦,这时司机说:“我们到了,修女。”随后报出了价格。

我用螃蟹院长的钱付了车费,抓起我的小包,忐忑不安地下了车,四处找你,可是哪儿都找不到你。

我心情沮丧,接着我便看到了被斩首的圣母玛利亚——他们用几扇新的反光玻璃换掉了被打碎的窗户,所以半身像的上半部分没有了。

我为童贞玛利亚流下了眼泪,她把这个伟大的奇迹带给我们,我们却粗暴无礼地当面拒绝了她。

有几个人在那里祈祷,同样,大多数都是橄榄色皮肤,其中一个人,一个年轻男人走到我跟前说:“这是给你的,修女。”然后递给我一串木质的玫瑰念珠,“上帝保佑你。”年轻男人说完,点点头,又回到了那个卖宗教用品的小摊上。

“谢谢!”我喊道,他则回过头,咧嘴露出一个纯洁的微笑。

我仔细端详手里的木料——耶稣可能是用雪松木雕的,钉在十字架上,一个两英寸高的他。我感到自己的力量又回来了。

真是让人惊叹,一次简单的善举就能展现出强大的力量。

我向着神圣的童贞玛利亚祈祷,然而她并没有对我现身,也没有给我任何答案。

等到该走的时候,我发觉自己没有车去酒店。见到圣地的我太兴奋了,都忘了要预约一辆出租车来接自己。我站在路边,希望会有出租车经过,却一辆车也没看见。

“您要搭车吗,修女?”我听见有人说,等我转过身来,发现是那个给了我木质玫瑰念珠的人。先别急着说我不该上陌生人的车,我一般也不会上的!但这个男人的眼中有一种善意。

“我是个老糊涂。”我说,向他解释自己为什么没有车坐。

“我很乐意开车送您,”他说,“我的名字叫曼努埃尔。”

我把酒店的名字告诉他,他说:“离这儿不远。”

接着我就上了一辆老旧的卡车,望着后视镜上挂着的好几串玫瑰念珠——有这么多我丈夫的雕像缠绕旋转,上下颠扑。

“这么小的受难像你是怎么雕的?”我问他。

“用刀刻的,修女。这是赎罪。”

“赎罪?”

“我现在过上好日子了。”

他为了什么赎罪与我无关,于是我问:“你一直让迷路的修女搭车吗?”

“不,修女,您是第一个。真的很荣幸。”

“你有家庭吗?”我问。

“天主教会就是我家。”

“也是我的家。”我回答。

他点点头。

“我以为我可能会在圣地见到儿子,就在那里。我是在从前的人生里生下他的,当然是在立誓之前了。我从费城飞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这个。希望能见到他。”

“您的儿子本该来见您的吗,修女?”他问。

“不,不是的。”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是在期盼一个奇迹。”

他再次点了点头。

“你相信奇迹吗?”我问。

“当然了,修女。”

我笑了,然后问他:“你的母亲还健在吗?”

“她去世很多年了。”

“她去世的时候你在她身边吗?”

“我真希望自己可以说我在,但那时候我正在很远的地方做些很可耻的事情。这是过去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