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花生糖

距离关肃的魔术巡演还有整整十二个小时,清晨六点钟,唐安斓总算风尘仆仆地走下了火车。

她嚼着余衡给的零食饼干,坐上了去往蓉城大剧院的公交车。

这一路上她都在研究地图,Doris临走时给了她一张剧院的内部地形图,上面甚至还标注了只有工作人员才能通行的几处后门,供她设计逃跑路线。

她下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长发扎起来,戴上余衡给的黑色棒球帽和平光镜,再挂上了那张Doris伪造的剧院工作证。

她站在剧院大门外,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在向姐姐唐安清报平安后,又打开了临时微信群。

【勇赴蓉城的斓斓】:二位,我到地方了,正在考虑进不进去。

【摩拳擦掌的笛笛】:比我想象中快多了,你谨慎一点,少说话低头走路,别露馅了。

【担惊受怕的骁骁】:一有情况及时通知我们啊级花儿,我今天一整天紧张得课都没听,光剩薅自己头发了。

【勇赴蓉城的斓斓】:好的。

【担惊受怕的骁骁】:还有,按理来说这个时间段,他们肯定还要彩排一次,你记得去彩排的地方找找阿烈,利用时间差,趁他爸在台上的时候赶紧溜。

【勇赴蓉城的斓斓】:明白了,谢谢。

【摩拳擦掌的笛笛】:祝你成功!我们等你凯旋!

唐安斓重新将手机放回口袋,她整理了一下眼镜和衣服,终于鼓起勇气,大步流星走进了蓉城剧院。

的确不出程骁所料,为了今晚盛大的魔术演出,关肃团队正在紧密锣鼓地进行彩排,剧院内人来人往,大家全都很忙,没有谁注意到她。

她压低了帽檐,低调地朝剧院深处走去,因为岔路太多,她时不时还要偷瞄一眼袖口里的地图。

那么问题来了,关肃到底在哪里彩排呢?

她正琢磨着,忽觉肩膀被拍了一下,回头见是一位身材高大的工作人员,那人扫了一眼她的工作证,不悦皱眉。

“新来的吧?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说3号厅灯光出问题了吗?快去调试!”

哦对,忘记说了,Doris给她的是灯光师的工作证,真不知道Doris是怎么搞来的。

“好的。”

为避免怀疑,唐安斓赶紧乖巧地答应一声,小碎步从那人身边溜了过去。

3号厅的灯光出了问题……那不就说明彩排在3号厅吗?OK!

根据地图指示,她连续穿越两道走廊,径直来到了3号厅不远处,随即藏在转角的阴影里,暗中窥探情况。

然后她就听到大门“吱呀”一声响,似乎是有几个人一起走了出来。

最前面的那位是关肃的女助理,正在试图语重心长地劝说某人。

“小祖宗,老板真的对你很宽容了,这么简单的魔术过场,你怎么能反复出错呢?而且你不能对着观众也丧着一张脸,你得活跃气氛啊,与观众互动也是魔术表演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啊!”

“我不会。”

“……你怎么能不会呢?你是老板的亲儿子,业内公认的天才,能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吗?你不要再怄气了!”

“我不是天才,你们误会了。”

没错,这是关子烈的声音。

唐安斓兴奋起来,她眼看着关子烈甩开那位女助理的手,转身独自进了旁边的男洗手间,连忙也悄悄跟上去,在对面的女洗手间等待时机。

事实上,此刻的关子烈,内心已经烦躁到了极点。

他洗了很久的脸,在这种时候,只有冷水能令他保持清醒。

他双手撑在池边,冷漠注视着镜中的自己,像在看一个不认识的人。

真可笑,他跟关肃表演时所用的木偶道具,究竟有什么不同?反正存在的价值也都是赚钱罢了。

“操。”

他消极而自嘲地笑了笑,抬手抹了把脸,转身快步离开了洗手间。

很奇怪,好像一直有人在身后跟着自己。

在路过偏僻的储物间时,四面无人,他突然顿住脚步,导致身后那人收势不及,险些撞上他的背。

他头也不回扯住对方的衣领,闪身进入储物间,顺势将其按在了墙壁上。

“是关肃让你跟踪我的?”

“……”

唐安斓很尴尬,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差点被他当场制裁了。

他的力气很大,她挣脱不开,只好小心翼翼用手指戳了下他的胸口,软声安慰道:“别害怕,没人让我跟踪你。”

她娇软的声线实在很有辨识度,关子烈登时愣住,他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你是?”

这问的是句傻话。

察觉到他正慢慢松开手,唐安斓摘下了脸上那副平光镜,她眼神晶亮地看向他。

“这才多久没见啊,你就连我也认不出来了?”

关子烈呼吸一哽,万分的难以置信:“斓斓?”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她。

他的表情交织着震惊与狂喜,一瞬汹涌的情绪毫不遮掩,连灰暗的眼眸里也重新有了光。

最真实的反应,往往是藏不住的。

唐安斓认真地点点头:“是我,你绝对想不到,我找到这来有多难。”

“你来……来做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莫非是来看你爸表演魔术吗?”她小声抱怨,“笨,当然是带你回港城了。”

关子烈怔然:“带我回港城?”

她笃定回答:“是啊,怎么,你不敢回去?”

“我敢,但是……”他凝视着她,担忧之色渐显,“很难说,我爸得知真相后,会不会找你麻烦。”

“没关系,你爸不好惹,难道我爸就好惹了吗?”唐安斓展颜一笑,“而且Randy他们说了,会给咱们撑腰的。”

“你还去找Randy了?”

“嗯,不然你以为我这工作证是从哪来的?”

关子烈低头沉默。

她抬起手来,帮他把脸上的水迹擦干,将语气放缓:“阿烈,别瞻前顾后的,难道你真想陪你爸完成五场巡演吗?我们的假期怎么办,高二下学期的课还上不上了?程骁还等你回去呢,他都快急死了。”

腕间手环的铃铛轻轻晃动,她的指尖很暖,划过他眉眼时分外温柔。

她的措辞是“我们的假期”,在她的假期规划里是有他的,她说过要和他一起去买北街的花生酥,还要一起做许多有趣的事。

或许只有在此时此刻,关子烈才终于意识到,原来真的有人在牵挂着自己,也是真的有人愿意跨越800多公里的遥远距离,只为遵守约定,带自己回去。

这就够了,不是吗?

“我知道了。”他低声道,“听我说,你现在要去员工休息室,帮我拿一件他们的工作服,什么都可以,否则我穿着自己的衣服会很显眼。”

唐安斓正色应着:“好,还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