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解脱大师(第5/7页)

“对不起,”科罗维约夫说,“这是您的幻觉在作怪,瞧,您的证件在这儿。”他把一本证件递给了大师,又闭上眼睛讨好地对玛格丽特小声说:“玛格丽特·尼古拉耶夫娜,这些东西是您的财产。”说着便将一个页边烧焦的练习本,一枝干枯的玫瑰花,一张照片,尤其郑重其事地将那个存折,一并交给了玛格丽特。“这是您的一万卢布存款,玛格丽特·尼古拉耶夫娜。我们可不要别人的东西。”

“我宁愿爪子干瘪了,也不会碰一碰别人的东西,”黑猫傲然地说,它正在踩一只皮箱,要把那部招灾惹祸的小说手稿全都塞进那只箱子里。

“还有您的证件,”科罗维约夫也递给玛格丽特一本证件,然后恭恭敬敬地禀告沃兰德:“老爷,全都办好了!”

“不,还没有,”沃兰德把眼睛离开地球仪说。“亲爱的夫人,如何安置您的随从呢?我个人并不需要她。”

这时娜塔莎从敞开的门跑了进来。她仍然赤裸着身体,两手一拍,向玛格丽特喊道:

“祝你们幸福,玛格丽特·尼古拉耶夫娜!”她向大师点点头,又对玛格丽特说:“您上他那儿去,我都知道。”

“家庭女工无所不知,”黑猫意味深长地扬起爪子道,“当她们都是瞎子,那可错了。”

“你想怎么样,娜塔莎?”玛格丽特问。“你还是回到小楼去吧。”

“亲爱的玛格丽特·尼古拉耶夫娜,”娜塔莎恳求道,并双膝跪下,“您求求他们,”她瞟了一眼沃兰德,“把我留下来当一名女巫吧。我再也不回那幢小楼了!我不嫁什么工程师也不嫁技术员!昨晚在舞会上扎克先生向我求婚了。”娜塔莎松开拳头,让她看了看手里的几枚金币。

玛格丽特向沃兰德投去询问的目光。后者点了点头。娜塔莎扑过去搂住玛格丽特的脖子,给她一个响吻,发出得意的尖叫,从窗口飞走了。

娜塔莎刚走又来了尼古拉·伊万诺维奇。他已恢复了人形,但神情异常忧郁,甚至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这个人我非常乐意放行,”沃兰德厌恶地望着尼古拉·伊万诺维奇道,“非常乐意,他在这里是多余的。”

“恳请您为我出具一份证明,”尼古拉·伊万诺维奇怯生生地四面张望,但语气很是固执,“证明我在什么地方过的夜。”

“要证明做什么用?”黑猫厉声问道。

“提交给警方和我的夫人,”尼古拉·伊万诺维奇毫不含糊地回答。

“我们一般不出具证明,”黑猫皱眉道,“好吧,这一次就为您破个例。”

没等尼古拉·伊万诺维奇明白过来,裸体的格拉就坐到了打字机旁。黑猫口授道:

“兹证明:尼古拉·伊万诺维奇昨夜系在撒旦的舞会上度过;该持证人作为运输工具前来。格拉,在‘运输工具’后面加括号!里面注明‘骟猪’。署名:别格莫特。”

“日期呢?”尼古拉·伊万诺维奇用尖溜溜的嗓音问。

“我们不写日期,带日期的文件会失效的,”黑猫答道,一挥那张纸,不知从哪儿抓到一枚印章,煞有介事地往上面哈了哈气,在纸上盖了“付讫”二字,将证明交给尼古拉·伊万诺维奇。后者接过后立即消失了。在他站的地方又出现了一位新的不速之客。

“还有谁?”沃兰德一只手挡住烛光,厌烦地问道。

瓦列努哈垂着头,叹了口气,低声说:

“放我回去吧。我不能当吸血鬼。那一次我跟格拉差点儿没把里姆斯基弄死!我没有嗜血成性。放了我吧。”

“他在胡说些什么?”沃兰德皱起眉头问。“哪个里姆斯基?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老爷,不用您操心了,”阿扎泽洛应道,又对瓦列努哈说:“不要在电话里讲粗话。不要在电话里扯谎。明白吗?以后您不再犯了吧?”

瓦列努哈简直乐晕了头,顿时容光焕发,不知所云地嘟囔起来:

“我真诚地……我是说,您老……现在马上,午饭后就……”瓦列努哈双手捂胸,哀哀地望着阿扎泽洛。

“好了,回家去吧,”阿扎泽洛说罢,瓦列努哈的身影立即融化了。

“现在让我单独和他俩待一会儿,”沃兰德指着大师和玛格丽特吩咐左右道。

沃兰德的命令立即执行了。沉默了一会儿,他问大师:

“这么说,要回阿尔巴特街的地下室?谁来写作呢?还有幻想和灵感吗?”

“我不会有任何幻想,也没有灵感了,”大师答道,“除了她,我对周围的一切都不再关心,”他又把手放在玛格丽特的头上,“他们把我毁了。我感到寂寞,我想回地下室去。”

“那么您的小说,彼拉多呢?”

“我憎恨那部小说,”大师道,“它让我吃尽了苦头。”

“我求你了,”玛格丽特哀哀地说,“别这样说。你干吗要折磨我?你知道我把整个性命都投进了你的这项工作。”她又对沃兰德道:“老爷,您别听他的,他受的苦太多了。”

“总得写点什么吧?”沃兰德说。“要是总督大人没有什么可写了,就写那个阿洛伊济也行。”

大师一笑。

“拉普雄尼科娃不会答应出版的,何况那种东西也没有意思。”

“你们何以为生呢?只好受穷了。”

“我情愿,我情愿,”大师答道,把玛格丽特拉到身边,搂住她的肩膀,说:“她会醒悟过来,离开我的……”

“我看未必,”沃兰德嘟哝道,又说:“如此说来,一个写完了本丢·彼拉多故事的人,现在要回到地下室去,在那儿长伴孤灯,安贫乐道了?”

玛格丽特脱开大师的搂抱,非常热切地说:

“我尽了最大的努力。我把最吸引人的事情悄悄告诉了他,可是他拒绝了。”

“我知道您对他说了什么,”沃兰德道,“那不是最吸引人的。我来告诉您,”他笑着对大师说:“您的小说还会给您带来意外的礼物。”

“那就太糟了,”大师道。

“不,不,不会那样,”沃兰德道,“再也不会发生可怕的事了。玛格丽特·尼古拉耶夫娜,一切都办妥了。您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瞧您说的,啊,哪儿的话,老爷!”

“这东西给您做个纪念,收下吧,”沃兰德说着,从枕头下拿出一块不大的马掌形金器,上面镶满了钻石。

“不,不,这是从何说起!”

“您想跟我吵架吗?”沃兰德笑道。

披风上没有口袋,玛格丽特只好把马掌金包扎在一块餐巾里。这时她觉得周围有些奇怪,回头望望窗外,依然一轮皓月当空,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