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 (1969)(第3/3页)

阿佩尔夫妇和其他人说,康奈尔文学课的学生对您的小说课程不怎么欣赏,他们对男、女生联谊会的姑娘小伙和运动员更感兴趣。您意识到了吗?如果上述说法属实,那么原因是:您是一个“爱炫耀的、滑稽的讲师”。这一看法似乎同您作为一个散淡的教师的自画像有所不符。您能就作为一个教师的生活经历略微多谈一些吗?因为这是封面故事的一个不可或缺的部分。那时,您对学生有什么看法?他们把那门大课称为“肮脏的文学”。您认为这是您还是英国小说名著让他们感到震惊?还是他们对什么事情都会大惊小怪?您对当今盛行激进主义、示威抗争的大学教学怎么看?

在我十七年的教学生涯中,不同学期的课程是有所变化的。我记得我的教学方法和原则使有些文学课学生(还有他们的教授)感到恼怒或困惑,因为他们习惯了“严肃”的课程,这些课程充满了“趋势”、“学派”、“神话”、“象征”、“社会批评”,还有称为“思潮”的极其可怕的东西。实际上,这些“严肃”课程是相当简单的,学生所要求知道的不是作品本身,而是关于这些作品的东西。在我的课上,阅读者必须讨论具体的细节,而不是一般的观念。“肮脏的文学”是一个由来已久的笑话:说的是我前任的课程,他是一个忧伤、彬彬有礼和好酒的人,他对作家的性生活比对他们的作品更感兴趣。近十年的激进主义、示威抗议的学生,我想,要么听了一两次我的课后就放弃了,要么期末因答不出这样的试题而不及格,如论述两对做梦者:斯蒂芬·D—布卢姆、渥伦斯基—安娜的双梦主题。我的考试题目没有一个会迎合那种时髦的阐释或批评观,而那正是一个教师希望加以鼓励的。我所有的试题只为一个目标:不惜任何代价去发现学生是否完全吸收和消化了我课上讲的那些小说。

我现在明白您即使不认同凡的“忧心忡忡”,您也难免会这样的。您像他一样夜不能寐吗?

我在《说吧,记忆》中叙述了我童年时期的失眠症。它现在仍然一夜又一夜地困扰着我。药物确实有效,但我害怕服药。我讨厌药品。我惯常的幻觉能力已经有过之而无不及了,感谢冥王哈迪斯。客观地说,我从未见过比我狂乱的大脑更清晰、更孤独、更平衡的了。

紧接着上述引文,凡警告说要提防“刺客的双关语”。您显然是一个杰出的、乐此不疲的双关语好手,这似乎尤其合适,如果您为《时代》杂志简要地讨论一下双关语,因为天晓得,《时代》杂志成了一个特别笨拙但坚定的刺客的目标。

在一首论述诗歌的诗里,魏尔伦警告诗人慎用la pointe assassine(6),即在诗的结尾引入一个警句或道德观点,从而将诗谋杀。让我觉得有趣的是“point”的双关,在禁止的同时形成了意义双关。

您是一个夏洛克·福尔摩斯的爱好者。您什么时候失去了对神秘小说的兴趣?

除了极少数例外,神秘小说是一种拼贴艺术,将多少有些创造性的神秘事件同常见的、平庸的艺术表现混杂在一起。

您为什么不喜欢小说中的对话?

对话如果有戏剧性或喜剧性风格,并与叙述文字艺术性地融合,这是令人愉快的;换句话说,它是特定作品中风格和结构的一个特征。反之,对话就只是自动打字机,通篇是毫无形式感的胡言乱语,一眼望去就像飞碟掠过尘暴区。


(1) 反地界(antiterra),纳博科夫小说《爱达》中虚构的一个星球,作者称之为demonia。

(2) 《旅行的邀请》(L'invitation au voyage)是法国象征主义诗人波德莱尔诗作《恶之花》中第五十六首诗,中译为《遨游》。

(3) Abram Tertz,俄国作家安德烈·辛亚夫斯基(Andrei Sinyavsky, 1925—1997)的笔名。

(4) Andrey Voznesenski(1933—2010),俄国作家。

(5) Fedorovich Ryleev(1795—1826),俄国诗人,因参与十二党人起义而被处绞刑。普希金也因参与起义而被流放。1837年,普希金死于与法国流亡贵族丹特士的一次决斗。

(6) 法语,杀手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