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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朗利在哪里?”萨姆纳问他。

卡文迪什朝旁边的船长室努努嘴:“估计是在打盹呢。”

不管怎样,萨姆纳还是敲了门。过了一会儿,布朗利让他进去。

船长正俯身看着航海日志,手里还拿着一支笔。他的马甲扣子是松开的,灰色的头发直立着。他抬头看着萨姆纳,示意他进来。萨姆纳坐了下来,等到布朗利写完最后几句话,然后再小心翼翼地弄干纸上的墨水。

“我有一件小事需要报告。”萨姆纳说。

布朗利对他点点头。

他说:“等我们抵达北海以后,会看到更多的鲸。你完全可以相信这一点,而且我们会捕获更多的鲸。”

“北海就是特别适合捕鲸的地方。”

“目前是。二十年前,这一带的水域里全是鲸。但是现在它们都去了北边——为了逃离鱼叉。我们能责怪它们吗?鲸是一种睿智的动物。它们知道冰最多的地方最安全。而对我们来说,在那种地方要追踪它们也最难。当然,今后都是蒸汽船,只需要一条动力十足的蒸汽船,我们就能把它们追到世界的尽头。”

萨姆纳点点头,他早就听过很多遍布朗利的捕鲸理论了。这位船长相信,你越向北航行,就能找到越多的鲸。而且,他自认为:在世界之巅有一片浩瀚的、不会结冰的海洋,那里的人很少,但是却有数不清的鲸在海洋中畅游。萨姆纳严重怀疑这位船长是个乐观主义者。

“约瑟夫·汉纳今天来找过我,说他胃不好。”

“约瑟夫·汉纳,那个船童吗?”

萨姆纳点点头。

“我检查他的时候,发现他被鸡奸了。”

布朗利愣了一下,然后揉揉鼻子,皱起了眉头。“他自己说的?”

“检查中就能看得出。”

“你确定?”

“伤口很严重,而且很多迹象表明他有性病。”

“那么是谁?谁干的这些勾当?”

“那个男孩不会说的。我看他都吓坏了。他可能比较单纯”。

“哦,他是够傻的。”布朗利尖刻地说道,“我认识他爸,还有他舅舅,我能确定他们全是傻瓜。”

布朗利深深地皱起眉头,抿紧双唇。

“你确定这事发生在我们这条船上吗?那些伤口是近期造成的吗?”

“再确定不过了。那些可都是新伤。”

“这孩子真够傻的,”布朗利说,“既然有人强迫他做这些事情,为什么他不大声呼喊,或者事后告诉我们?”

萨姆纳建议说:“也许你可以自己问问他。他不会告诉我的,但是如果你命令他说出那个浑蛋的名字,他也许会照做。”

布朗利简短地点点头,然后打开舱门让卡文迪什——他正站在炉子旁抽烟——去前甲板把男孩带到船尾来。

“那小浑蛋干了什么?”卡文迪什问。

“你带过来就好了。”布朗利说。

等待期间,他们一起喝了一杯白兰地。男孩来了,看上去脸色苍白、一副吓坏了的样子。卡文迪什在旁边咧嘴笑着。

“你什么都不要怕,约瑟夫。”萨姆纳说,“船长要问你一些问题,仅此而已。”

布朗利和萨姆纳并排坐在一起。约瑟夫则站在圆桌的对面。卡文迪什就站在他身后。

“我是留在这里,还是离开?”卡文迪什问。

布朗利思考了一下,然后做了个让他坐下的手势。

“你比我更了解船员的习惯和脾气。”他说,“所以你也在这里的话,可能更好。”

“当然了,我很了解这个小野人。”卡文迪什说道,然后愉悦地坐到了铺着软垫的条凳上。

“约瑟夫,”布朗利说话的时候身子不自觉地前倾,并且尽可能改变了大嗓门的作风。“萨姆纳先生是我们的医生。他告诉我说你受伤了。是吗?”

有好长一段时间,约瑟夫好像什么也没听到,又好像不明白人家在问他什么似的。但是,在布朗利就要重复一遍问话的时候,他点了点头。

“你是怎么受的伤?”卡文迪什充满怀疑地问道,“我怎么都没听过有谁受伤。”

“今天傍晚,萨姆纳先生检查过约瑟夫的身体,”布朗利解释道,“他发现了一些证据,非常可靠的证据,表明这孩子受到某位船员的虐待。”

“虐待?”卡文迪什问。

“是鸡奸。”布朗利回答。

卡文迪什不禁一扬眉,但是看上去并没有吓了一跳的样子。约瑟夫·汉纳那原本就深陷的眼窝,这下子要缩回到他的头颅里面去了似的。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约瑟夫。”布朗利问道,“是谁干的?”

约瑟夫的下唇光滑而略带血色,讽刺的是,与他那灰白的脸颊、漆黑无助的凹眼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没有回答。

“是谁干的?”布朗利问他。

“是个意外。”约瑟夫小声回答说。

卡文迪什笑了出来。

“前部水手舱黑得吓人,布朗利先生。”他说,“是不是晚上这孩子滑倒了,然后就把他那屁眼摔成那个样了呢?”

布朗利扭头看看身旁的萨姆纳。

“我觉得你是在开玩笑吧。”医生回答。

卡文迪什耸耸肩。

“那地方又窄又小不说,还堆满了杂物。能走的地方不过一英寸而已。很容易跌倒啊。”

“不可能是个意外。”萨姆纳坚持说,“这个说法太荒谬了。造成那种伤只有一种可能。”

“约瑟夫你摔倒过吗?”布朗利问,“还是有什么人故意伤害你?”

“我摔倒了。”约瑟夫说。

“这不是意外。”萨姆纳再次声明,“绝无可能。”

“太奇怪了。毕竟这孩子都说了是他自己摔倒的。”卡文迪什说。

“因为他害怕。”

布朗利身子往后一靠,盯着另外两个男人瞧,然后目光又回到了男孩身上。

“约瑟夫你在害怕谁?”他问。

萨姆纳对这种愚蠢的提问感到吃惊。

“这孩子谁都怕,”他说,“他怎么会不怕?”

布朗利叹了口气,摇摇头,然后低头看被他的大手抚摸得光滑可鉴的胡桃木方形扶手。

“我是个有耐心的人。”他开口说道,“但是我的耐心显然也是有限度的。如果有人曾经虐待过你,约瑟夫,那个人肯定会受到惩罚。但是你必须告诉我们事情的全部真相。你明白吗?”

约瑟夫点点头。

“谁干的?”

“没有谁。”

“我们能保护你。”萨姆纳迅速补充说,“如果你不告诉我们是谁,这种事很可能会再次发生。”

约瑟夫的下巴都低到他的胸脯上去了,眼睛也一直盯着地板。

“约瑟夫,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布朗利问,“我是不会再问你第二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