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的主宰在晒太阳(第2/3页)

纳西布向拉米罗上校讲了一些最新消息,上校已经知道了轮船搁浅的事。

“蒙迪尼奥·法尔康就是坐这条船回来的,他说港口这件事……”

“一个外乡人……”上校打断了纳西布的话,“他没有在伊列乌斯损伤过一根毫毛,跑到这里来究竟想干什么?”上校声音严厉,只有过去放火烧过庄园,攻打过村镇,杀起人来毫不留情的人才会这样讲话。纳西布不禁打了个寒颤。

“一个外乡人……”

好像伊列乌斯不是个各地的外乡人汇聚在一起的地方似的。但是这一次情况的确不同。其他外乡人来到这里以后都很卑微恭顺,很快就拜倒在巴斯托斯家族的权势之下。他们不过是想赚钱,安家,闯进森林去开拓可可园,而对“该市和该地区的发展”从不插手过问,对伊列乌斯需要兴建什么从不擅自作主。几个月前,一家周刊的老板克洛维斯·科斯塔来找拉米罗·巴斯托斯上校,说他想组织个公司,出版一份日报,已经在巴伊亚市看好了印刷机,可是这需要筹集一笔资金。克洛维斯向上校解释了很长时间:出版一份日报,意味着伊列乌斯在进步的道路上又迈出了新的一步,这是本州内地的第一份日报,他想在庄园主中间筹集一笔款子,这些人将来都是报社的股东,这份日报将致力于捍卫这个可可产区的利益,等等,等等。拉米罗·巴斯托斯对这件事感到不快,办报纸是要去反对什么人或反对什么事吗?谁在威胁伊列乌斯?

难道是市政府自己吗?而反对派又无足轻重,根本不值一提。所以他认为出版日报是多余的。如果克洛维斯有其他什么事情需要他来帮忙,他愿意效劳,可办什么日报,他不能帮忙……

克洛维斯垂头丧气地走了,跟拉米罗上校的另一个在本市开办公证事务所的儿子托尼科·巴斯托斯大发了一顿牢骚。克洛维斯有可能从其他一两个庄园主那里筹集到一点钱,可是拉米罗上校已经回绝了这件事,这就意味着大多数庄园主也要照此办理。假如克洛维斯向他们谈起这件事,这些人肯定会问:

“拉米罗上校出了多少钱?”

拉米罗后来再也没有考虑过这件事。出版一份日报是危险的,只要有一天他没能满足克洛维斯的什么要求,报纸就会跟他唱反调,插手市政府的事务,降低或者是使他的名声扫地。由于他断然拒绝了出版报纸的要求,克洛维斯的希望也就彻底地破灭了。晚上,托尼科跟拉米罗上校谈到了这件事,讲述了克洛维斯向他发的牢骚。拉米罗对托尼科说:

“难道你需要什么日报吗?既然我不需要,也就是说,伊列乌斯不需要。”接着,上校就谈起了其他的事情。

几天以后,拉米罗在广场的电线杆上和墙上看到了报纸就要出版的广告,不禁大吃一惊,马上派人把托尼科找来:

“报纸要出版了,这是怎么回事?”

“你说的是克洛维斯办的报纸?”

“对。有几张广告说,报纸就要出版了。”

“机器已经运到了,正在安装。”

“这是怎么回事?我已经回绝了他,他是从哪儿弄到的钱?是在巴伊亚市吗?”

“就在伊列乌斯,爸爸。蒙迪尼奥·法尔康……”

又是谁鼓动成立了进步俱乐部,送钱给在商业部门工作的青年职工,让他们组织起足球俱乐部?蒙迪尼奥·法尔康的影子到处可见,越来越多的人对拉米罗上校提到了这个名字。现在,甚至连阿拉伯人纳西布也谈到了他,说蒙迪尼奥从里约一回来就宣布,交通部将派工程师前来勘测港口。是谁派他去找工程师的?

“是谁委派他来解决本市问题的?”拉米罗粗暴地质问起纳西布来,好像纳西布负有什么责任似的。

“啊,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我只是怎么听来的就怎么说罢了。”

碧空万里,阳光明媚,公园里开满了五彩缤纷的鲜花,小鸟儿在附近的树枝上婉转啼鸣。拉米罗的脸色变得十分阴沉,纳西布不敢起身告辞。突然,怒气冲冲的拉米罗开口讲起话来:要是有谁以为他已经完蛋,那就大错特错了。他还没有死,也不是个没用的废物。想斗一斗吗?那就让我们斗一斗好了。他这一辈子除了斗,难道还干过别的事吗?他是怎么开辟起来的可可园,怎么给他的庄园划定了广阔的范围,怎么树立起自己的权威的?他跟这个蒙迪尼奥·法尔康不同,他没有从亲人那里继承到财产,也不是在大都市里靠在哥哥们的身上长大的……他是怎么把自己的政敌搞掉的?他手里拿着枪,后面跟着雅贡索,闯进森林,开拓出了可可园。任何一个上了年纪的伊列乌斯人都能讲讲当年的情况,谁也没有把这段历史忘掉。这个蒙迪尼奥·法尔康完全打错了算盘。他是从外乡来的,不清楚伊列乌斯的历史,最好他先打听一下……上校用手杖头敲打着人行道上的水泥地,纳西布一声不吭地听着。

若苏埃老师亲热的声音打断了上校的话:

“早安,上校,您在晒太阳?”

拉米罗微微一笑,把手伸向了这个年轻人:

“我在跟我的朋友纳西布闲聊。请坐。”他在长凳上给若苏埃让出一个地方。“我这把年纪了,也只能晒晒太阳……”

“噢,上校,没有几个年轻人比得上您。”

“所以刚才我对纳西布说,我还没有入土。可这里有人以为我已经一钱不值了……”

“上校,谁也不会这样想的。”纳西布说道。

拉米罗·巴斯托斯换了个话题,他问若苏埃:

“埃诺什的学校情况好吧?”若苏埃是这所学校的老师兼副校长。

“好,很好。它已经开始享有公办学校的地位了。还有一个重大新闻,伊列乌斯已经有了自己的体育馆啦。”

“已经享有公办学校的地位了?我还不知道……州长让人告诉我说,只有到明年年初,这件事才能办成,因为教育部不能提前办理。我一直很关心这件事。”

“上校,的确如此,一般说来,这种事情都是要在年初,在上课之前才能办理。可是埃诺什在蒙迪尼奥·法尔康去里约的时候,求他给帮帮忙……”

“噢!”

“蒙迪尼奥终于使教育部答应破例给予办理。等到今年考试的时候,联邦政府就要派监督员到学校里来了。这对伊列乌斯来说,可是一个重要消息……”

“一点不错,一点不错……”

这位年轻的老师接着又讲了下去,纳西布乘机赶忙起身告辞。上校根本没有听他们俩讲话,他的思绪已经飞向远方。他的儿子阿尔弗雷多在巴伊亚市都干了些什么?他是州众议员,随时可以到州长的官邸找州长谈话,可他都干了些什么?难道拉米罗没有叫他去要求给埃诺什的学校以公办学校的待遇吗?如果州长在阿尔弗雷多的压力下真的关心这件事,埃诺什和全市的人都会把这件功劳记在他拉米罗而不是其他人的账上的。拉米罗本人最近几乎没有去过巴伊亚市,没有参加州参议院的会议,因为旅途对他来说实在太辛苦了。结果,他向州政府提出的各项要求在各个部里都石沉大海,被搁置起来。与此同时,州长好像是迅速地考虑了他的要求,让人告诉他,明年年初这所学校一定可以享受公办学校的待遇。拉米罗当时感到很高兴,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埃诺什,还特别强调说,州长对他提出的要求很快就给了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