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乡中的加布里埃拉(第2/3页)

“这下子可没你的份儿了……”托尼科笑着对纳西布说道。

“律师给我帮了忙,今天我累得要死,根本不想去找她。一看完阿娜贝拉跳舞,我就马上回家去,今天可把我累坏了。”

“找到厨娘了吗?”

“总算找到了一个,是个移民。”

“年轻吗?”

“我还不知道……好像挺年轻。人太脏了,看不出她究竟有多大年纪。托尼科,这些从内地来的人究竟有多大年纪是看不出来的,就连小姑娘都跟老太婆差不多。”

“漂亮吗?”

“我怎么知道呢?她脏得要命,满脑袋都是灰,头发硬得都结在一块儿了,准是个丑八怪。我的家可不像你们家,你们家就连女用人都个个像闺门小姐。”

“要不是奥尔加的话,准会是这样的。只要哪个可怜的女用人模样长得不错,就会让奥尔加不干不净地骂出门。”

“奥尔加可不是好惹的,不过她做得很对,对你这样的人就要管得严严的。”

托尼科·巴斯托斯故作正经地说:

“老兄,你不要夸大其词。这话要是让别人听见了……”

蒙迪尼奥·法尔康和里贝里尼奥上校一起来了,他们在上尉的身边坐了下来。

“博士呢?”

“他这个人从不到夜总会来。”

尼奥加洛凑近纳西布,问道:

“你把里佐莱塔让给埃泽基埃尔了?”

“今天我光想回家去睡觉。”

“过一会儿我要到济尔达家里去,听说那儿有个从伯南布哥州来的姑娘长得蛮漂亮。”尼奥加洛吧唧了一下嘴说,“她也许会到这里来的……”

“就是那个梳辫子的姑娘吗?”

“就是她,屁股挺大的……”

“她在特里阿农夜总会,每天晚上都去那里……”托尼科说,“梅尔科上校是她的保护人,是他把这个姑娘从巴伊亚市带来的。上校对她简直入了迷。”

“梅尔科上校今天回庄园去了,我亲眼看见他上了船。”纳西布说道,“上校从‘奴隶市场’雇了一些工人回去。”

“那我就到特里阿农夜总会去找这个姑娘……”

“不看看阿娜贝拉跳舞就走吗?”

“看完了马上就走。”

巴塔克兰和特里阿农是伊列乌斯市的两个主要的夜总会,到这两个地方去的都是些出口商、庄园主、商人以及一些大商行的旅行推销员。在僻静的街道上还有一些夜总会,到那些地方去的有在码头上干活的工人和从庄园里来的工人,那些地方的女人要价便宜,为了挣钱,什么人都愿意接待。

跳舞的人在小乐队的伴奏下越跳越起劲,托尼科也找女人跳舞去了。尼奥加洛看了看表,阿娜贝拉该出场表演了。尼奥加洛等得有点急躁难忍,因为他还要去特里阿农夜总会找那个让梅尔科上校着了迷的梳辫子的姑娘。

差不多在凌晨一点钟的时候,乐队才停止了演奏,房间里的灯光暗了下来,只剩下一些蓝色的小灯泡还亮着。许多正在另一个房间里赌博的人也到这个房间里来了,分散在各张酒桌旁边,还有一些人就站在门口。阿娜贝拉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拿着两把大羽毛扇。扇子时而把她整个遮住,时而又张开,露出一部分身子来。

身穿黑色礼服的普林西佩弹着钢琴伴奏,阿娜贝拉在大厅中间跳来跳去,对每张酒桌的人都报以微笑,表演得十分成功。里贝里尼奥上校站起身来使劲鼓掌,要她再跳一次。灯光又亮了起来,阿娜贝拉穿着肉色的紧身舞蹈服,对观众的掌声频频点头表示谢意。

“真差劲……我们还以为看见的真是她的肉体,原来是肉色的舞蹈服……”尼奥加洛大为不满地议论道。

阿娜贝拉在掌声中退了场。几分钟以后,她又转回来表演第二个更加使人兴奋的节目。正像蒙迪尼奥讲过的那样,遮在她身上的彩色纱巾一条条地脱落下来,转眼之间最后一条也掉在了地上。这时候,灯光重新亮了起来,人们可以看清楚阿娜贝拉的身体几乎是一丝不挂,苗条而匀称,下身只围着一块小小的遮羞布,上身是一块红布条遮住了两个不大的乳房。全场齐声喝彩,要求再来一次。阿娜贝拉在桌子之间轻盈地跑动着。里贝里尼奥上校吩咐跑堂上香槟酒。

“这看起来才过瘾……”连尼奥加洛也感到兴致勃勃。

阿娜贝拉和普林西佩朝蒙迪尼奥坐着的那张桌子走去。“所有的酒钱统统都包在我身上。”里贝里尼奥说道。乐队重新开始演奏,埃泽基埃尔律师拖着里佐莱塔跌跌撞撞地倒在椅子上。纳西布决定回家去。托尼科·巴斯托斯的一双眼睛盯着阿娜贝拉,也凑到蒙迪尼奥的桌子旁边来了。尼奥加洛已经走了。阿娜贝拉笑着举起盛着香槟酒的酒杯:

“为诸位的身体健康,为伊列乌斯的进步,干杯!”

大家热烈地鼓掌,附近桌子边的人都投以羡慕的目光。很多人回到另一个房间赌博去了。纳西布迈步走下了台阶。

纳西布穿过静悄悄的街道,看到马乌里西奥律师家的窗缝里还露着灯光。回想起这位律师白天在酒店里讲的那番愤慨激烈的话,纳西布想,律师大概正在研究热苏伊诺的案情,准备为上校辩护的材料。突然,一个女人的笑声从窗缝里传了出来,在大街上消失了。人们都说,这位跟老婆分居多年的律师每天要从乌尼昂山弄个混血姑娘到家里来。纳西布难以想象,天这么晚了,也许完全是出于职业上的利益,律师需要找一个缺牙短齿、模样吓人的姑娘躺在自己的身边,和西妮娅济娜一样,脚上也只穿着一双黑色的布袜子。

“世界上真是无奇不有……”纳西布又听到了那个牙齿残缺不全的姑娘哧哧的笑声。

忙碌了一整天后,纳西布感到筋疲力尽。他终于弄清了蒙迪尼奥东奔西走、与上尉和博士一起窃窃私语以及跟克洛维斯秘密会见的原因,这一切都跟港湾口的事有关。纳西布偶尔听到了他们讲的一些只言片语,从这些只言片语中,纳西布得知工程师以及挖泥船和拖船就要到伊列乌斯来了。不管谁对此感到不痛快,外国大轮船也一定会驶进港口,到那时,可可就能直接出口了。谁会感到不痛快呢?这难道不是在公开地和拉米罗·巴斯托斯上校较量吗?上尉一直希望能成为当地政治上的第一把手,可他不是庄园主,没有钱来办这件事,这就是他为什么和蒙迪尼奥·法尔康特别要好的原因。不久一定会有好戏看的。拉米罗上校虽然上了年纪,可他不会甩手不管,他不是那种不经过较量就轻易举手投降的人。纳西布不想卷入这件事,他和两方面的人都是朋友,他既是蒙迪尼奥的朋友,也是拉米罗上校的朋友,既是上尉的朋友,也是托尼科·巴斯托斯的朋友。一个酒店老板不能卷入到政治斗争中去,这只会给他带来坏处,甚至比和有夫之妇私通还要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