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和宴会,其间还穿插一个典型的故事(第3/4页)

比科·菲诺打开一瓶啤酒,放在桌子上。

“厨娘这会儿正在干什么?”纳西布问希科。

“她正跟我母亲聊天,两个人在讲招魂术的事。我是说,我母亲一个人在讲,她只是一边听一边笑。托尼科先生,她笑起来可真叫迷人。”

“好!”吃完第一口饭菜之后纳西布又喊了起来,“托尼科,味道好极了。这一回上帝算是开了恩,我可以尽情地享用一番了。”

“不单单在饭桌上,在床上也可以尽情地享用,你这个家伙……”

纳西布美美地饱餐了一顿。托尼科一离开酒店,纳西布又和往常一样,在院子里树荫下的一张躺椅上躺了下来,拿起一张几乎要迟到一个星期的巴伊亚市报纸,点上了一支香烟。他理了理嘴边上的胡子,心情十分舒畅,上午因为送葬的事而引起的伤感这时候已经无影无踪了。过一会儿他要到叔叔的商店去,给这位新来的厨娘弄一件便宜的衣服和一双拖鞋来。有了这么一位厨娘,他就不用再为酒店里的咸甜点心犯愁了。纳西布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从内地来的满身污垢、衣衫褴褛的女人竟然还会做饭……而且洗去了灰尘以后,她又是那么漂亮,那么迷人……纳西布悠然神往地进入了梦乡,阵阵海风轻轻地拂弄着他嘴唇上边的胡子。

还不到下午五点,正是财政局很忙的时候,尼奥加洛手里拿着一份《伊列乌斯日报》兴冲冲地走进了酒店。纳西布给这位财政局的职员倒了一杯苦艾酒,正准备跟他谈谈新厨娘的事,尼奥加洛带着重重的鼻音高声地对他说:

“已经开始了!”

“什么已经开始了?”

“这是今天刚刚出版的《伊列乌斯日报》,你好好看一看……”

报纸的第一版刊登了一篇黑体字的长篇文章,占了四行篇幅的通栏大标题是:港湾口无人过问堪称丑闻。文章泛泛地批评了市政当局;指责阿尔弗雷多·巴斯托斯这位“由伊列乌斯人民为维护这一可可产区的神圣利益而选举出来的州众议员”忘掉了自己的职责,只知道对州政府所采取的一切行动都表示拥护,只会说“很好”和“我赞成”。文章对市长也予以抨击,指责这位拉米罗上校的干亲是“一个毫无作为的庸夫,一个对权贵俯首帖耳、奴性十足的小人”。文章把港湾口无人过问一事的责任归咎于本市当权的政客。作者就前一天轮船搁浅一事借题发挥说,“本地区最重大和最紧迫的问题,决定当地进步事业能否达到其顶峰,决定该市走向富足和文明还是倒退和贫困的关键是能否疏通伊列乌斯市港湾口,换言之,也就是可可能否直接出口的重大问题”,对那些“在特定条件下把持了政权的人”来说是无关紧要和不屑一顾的。至此,文章对当权者的抨击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文章在快要结束的时候提醒读者说:“在市政当局推脱不管的情况下,一个对人民怀有崇高情感的人已经做好准备,他要着手解决这一问题。人民,伊列乌斯光荣而无畏的人民,他们将会作出正确的判断,知道谁应该得到奖励,谁应该受到惩罚!”显然,文章所指的这个人就是蒙迪尼奥·法尔康。

“伙计,这篇文章可不是开玩笑的……”

“是博士写的。”

“更像是埃泽基埃尔写的。”

“我可以肯定是博士写的,因为埃泽基埃尔律师昨天在夜总会里喝得酩酊大醉。这下子肯定要乱上一阵儿了……”

“乱上一阵儿?你想得太乐观了,这一回非要闹得天翻地覆不可。”

“只要今天别在我的酒店里开始闹就行。”

“为什么在你的酒店里闹呢?”

“今天晚上公共汽车公司要在我这里举行宴会,难道你忘了吗?所有的大人物都要参加:市长、蒙迪尼奥、阿曼西奥上校、托尼科、博士、上尉、曼努埃尔·达斯·昂萨斯,连拉米罗·巴斯托斯上校都说他也可能来参加。”

“拉米罗上校?他晚上是从不出门的。”

“拉米罗上校自己说他要来。这篇文章是冲他而发的。他一定会出席今天的宴会,你等着瞧好了。这次宴会很可能吃到最后要打起来……”

尼奥加洛搓着手说:

“一定会很开心……”尼奥加洛回财政局去了,纳西布心里很是不安。他是酒店的老板,跟所有的人都要交朋友,对政治斗争必须躲得远远的。

为宴会雇来的跑堂陆续来到酒店,开始摆放桌子和收拾房间。差不多就在这个时候,法院院长胳膊下夹着一包书,和若奥·富尔仁西奥以及若苏埃在酒店临街的一侧坐了下来,一起欣赏着站在窗前的格洛莉娅。法院院长认为,格洛莉娅总站在窗口,这纯粹是一件丑闻。若奥·富尔仁西奥不同意这种看法,他笑着说:

“律师,格洛莉娅是一种社会需要,市政当局对她与对鲁伊·巴尔博扎文学会、五·一三诗乐社和圣慈善会这些为社会服务的组织应该一视同仁,因为格洛莉娅在社会上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她只要往窗前一站,加上不时地在街上走一走,就可以把本市生活中最严肃的一个方面,即男女之间的两性生活提到一个更高级的水平。她教育青年人学会爱美,使那些丑婆娘的丈夫们——很不幸,我们这个城里绝大多数的女人长得都很丑——感到他们的睡梦以及他们所必须履行的夫妻生活变得更加高尚和甜美,不然的话,他们所要做出的牺牲是无法忍受的。”

法院院长对富尔仁西奥的这一番话表示赞同:

“我的朋友,你的辩护词精彩极了,对辩护人来说,这些话讲得恰到好处,对被辩护人来说,又受之无愧。不过,对我们大家来说,这么一个女人的丰满肉体只能归一个男人享用,这难道不同样也是荒谬的吗?况且这个男人又十分瘦小……至少,如果格洛莉娅不是像现在这样,人们不是整天都可以看到她……”

“你是怎么想的?你认为没有人跟她睡过觉吗?错了,院长先生,你错了……”

“快告诉我,谁敢跟她睡觉?”

“大多数男人都跟她睡过觉。他们在跟自己老婆睡觉的时候,就把自己的老婆想象成是格洛莉娅,想象成他们是在跟她睡觉。”

“噢,原来如此。若奥·富尔仁西奥先生,我认为这有点自相矛盾……”

“不管怎么说,她的确很迷人。”若苏埃说道,“她就差不能用眼睛把人勾走了……”

一个人手里摇晃着一份《伊列乌斯日报》走进了酒店:

“诸位都看过了吗?”

若奥·富尔仁西奥和若苏埃都已经看过了,法院院长拿过报纸,戴上了眼镜。其他几张桌子上的人也议论着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