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阿德太太左右为难(第4/5页)

“几点钟结束?”

周围的人都笑了,加布里埃拉更加感到狼狈不堪。纳西布先生为什么非得要她来呢?她不喜欢。

“还没开始呐。”

终于,一个块头很大的男人由埃泽基埃尔律师陪同,神气十足地走上了讲坛。讲坛上放了两把椅子,桌子上放着一把水壶和一只杯子。所有的人都鼓起掌来。纳西布这时已经在加布里埃拉的身边坐下了。埃泽基埃尔律师站起身来,咳嗽了一声,把杯子倒满了水。

“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在伊列乌斯市的文化生活史上,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我们满怀骄傲、满怀激情地欢迎杰出的、颇负声望的诗人阿尔吉莱乌前来我们这座文明的城市……”

律师以上面的这些话开始了他的发言,人们静静地听着,加布里埃拉也在听着。人们不时地热烈鼓掌,加布里埃拉也跟着鼓掌。她心里在想着马戏团的事:这个时候演出大概已经开始了。结婚之前,她和堂娜阿尔明达一起看过大巴尔干半岛的马戏团的演出。说是八点开始,可过了八点半以后才开始。她看了看大厅尽头像柜子一样的大挂钟。挂钟走动的声音很响,吸引住了加布里埃拉的注意力。埃泽基埃尔律师讲得十分精彩,可她听不懂律师讲的话,律师讲话时的那种优美动听的声音使她打起瞌睡来,挂钟的指针在走动,滴滴答答的声音不时地把她的瞌睡打断。一阵热烈的掌声把她从梦中惊醒,她兴奋地问纳西布:

“完了吗?”

“这是在做介绍。讲座马上就要开始了。”

那个大块头站了起来,人们热烈地为他鼓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摞纸来,摊在桌子上,用手把它弄平。他也像埃泽基埃尔律师那样咳嗽了一声,只是声音更哑,然后喝了一口水。接着,他那洪钟般的声音震撼着整个大厅。

“宛如伊列乌斯这座百花盛开的公园中一朵朵鲜花般的美丽的小姐们,走出家中神圣的深宅大院来听我的讲座并为我鼓掌的贤惠的夫人们,在大西洋沿岸兴建起伊列乌斯这座文明城市的尊敬的先生们……”

讲到这里,他停下来喝了口水,咳嗽了几声,掏出手绢擦了擦汗,然后,就没完没了地讲了起来,全是诗句。骤然间,诗人提高了嗓门,震得大厅嗡嗡作响,声音变得温柔而甜蜜,原来是他朗诵起一首诗来了:

“年幼的儿子被万能的上帝召唤到天堂,母亲的眼泪流在他的尸体上。慈母的眼泪最为神圣……”

听到这里,加布里埃拉更加难以入睡了,她合上眼睛,听他念这首诗,不再看墙上的挂钟,不再想马戏团的事了。突然,诗念完了,人们齐声喝彩,加布里埃拉吓了一跳,忙问纳西布:

“这就完了吗?”

“嘘!”纳西布不让她说话。

加布里埃拉看得很清楚,纳西布也感到困倦。尽管他显出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两只眼睛盯着正在讲演的律师,尽管他用了很大的劲来克制自己,可是每当诗人念到那些长长的诗句时,他的眼皮就打起架来,两只眼睛就合了起来。鼓掌的声音把他唤醒,他马上也跟着鼓起掌来,对坐在身边的德莫斯特内斯大夫的太太说:

“真是天才!”

加布里埃拉看着挂钟的指针,九点,九点十分,九点一刻。马戏团上半场的演出大概快完了。就是八点半开始,九点半也该结束了。肯定还有场间休息,也许当她赶到时还能看到下半场的演出,图伊斯卡的节目是在下半场。只是这位律师一讲起来就没完没了。俄国人雅科布在他的椅子上已经睡着了。坐在门口旁边的铁路上的那位英国先生也早就不见了。这里没有场间休息,一口气从头讲到尾。她还从来没有参加过比这更没有意思的活动。诗人喝起水来,加布里埃拉也开始感到口渴。

“我渴了……”

“嘘……”

“什么时候才能完呢?”

律师一页页地翻动着讲稿,每读上一页都要用去很长的时间,既然纳西布先生也不喜欢听,也困,为什么他要来呢?这件事未免太令人费解了。为什么他要买门票,要离开酒店,不去马戏团而到这里来呢?她弄不明白……纳西布还生气,还把脊背对着她,就因为她要求不来听讲座。真是怪事。

人们一个劲地鼓掌,挪开了椅子,所有的人都纷纷走向讲坛。纳西布也把她带了过去。人们紧紧地握着诗人的手,说着赞赏地话:

“好极了!太精彩了!多么有诗味!真是天才!”

纳西布先生也是一样:

“我太喜欢了……”

纳西布并不喜欢,他在撒谎,他什么时候喜欢什么加布里埃拉知道得一清二楚。他还睡了一会儿觉,为什么偏要说这种赞美的话呢?纳西布和加布里埃拉跟他们所认识的人互相寒暄。博士、若苏埃先生、阿里先生以及上尉还围在诗人的周围。和奥尔加太太待在一起的托尼科脱下帽子,向他们俩走了过来。

“你好,纳西布。加布里埃拉,你好吗?”堂娜奥尔加微微笑了笑,托尼科先生待人接物真是周到。

这位托尼科先生是位漂亮的小伙子,他比所有的人都漂亮,人也很机灵。堂娜奥尔加在场的时候他就像教堂里的圣徒,堂娜奥尔加一离开他就变得十分甜蜜,温情脉脉地靠在加布里埃拉的身上,叫她“美人”,挑逗她跟他接吻。托尼科总在斜坡地一带走来走去,一看到加布里埃拉就在她的窗前停下脚步。加布里埃拉结婚以后,托尼科就以证婚人的身份和她交往。托尼科对加布里埃拉说,是他说服了纳西布跟她结婚的。他常给加布里埃拉送来糖果,满含深情地望着她,拉着她的手。一个漂亮的小伙子,一个诚挚的小伙子。

街上挤满了来来往往的人。纳西布加快了脚步,酒店里马上就会顾客如云了。加布里埃拉也加快了脚步,因为她要去马戏团。纳西布甚至还没有把加布里埃拉送到家门口,一到没人的斜坡地就和她分手了。纳西布一拐过街角,加布里埃拉马上就转身往回走,几乎是跑了起来。想要酒店里的人看不到她是困难的,她不想从乌尼昂山坡穿过去,那条路上现在一个人都没有。她路过海滨的时候,正要走进家门的蒙迪尼奥先生停下来一直看着她。加布里埃拉避开了酒店,急急忙忙地赶到了港口。这个马戏团的规模很小,几乎看不见它的灯光。加布里埃拉手里紧攒着钱,可没有人卖票。她撩开门口的帆布帘走了进去。下半场已经开始了,但是她没见到图伊斯卡。她在市场上卖鸡的地方坐了下来,聚精会神地看着。这才是值得一看的东西。图伊斯卡出场了,穿着一身奴隶的衣服,多有意思。加布里埃拉鼓起掌来,她无法克制自己,大声地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