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亡者敲响了丧钟(第2/3页)

托尼科,厚脸皮,

从里向外冒酸气,

见了女人笑嘻嘻:

“你是结了婚的?”

“我跟情夫同居。”

托尼科的厚脸上,

突然地挨了一击。

还有一个人,虽然他没有吃上一颗子弹,却也差一点儿让人打了一记耳光,此人就是维托尔·梅洛大夫。这位众议员目空一切,自以为是个美男子,又有与里约的那些太太——在他诊所的诊断床上治好了病的神经质的女病人——打交道的经验,所以,来到伊列乌斯市以后,只要一看到长得漂亮的女人,他就要动手动脚,一点也不考虑她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在进步俱乐部里举行的一次舞会上,当公共汽车公司的股东、感情容易冲动的莫阿西尔·埃斯特莱拉正要给维托尔议员高贵的脸上狠狠一击的时候,阿尔弗雷多·巴斯托斯及时赶来把他拉开了,这才使这位议员大人幸免于难。维托尔刚才和莫阿西尔的太太一起跳舞,这位太太长得很漂亮,也很庄重,因为最近丈夫的收入大增,她也开始经常在进步俱乐部的大厅里露面了。莫阿西尔太太在大厅中突然甩开了维托尔,大声地喊了起来:

“你太不像话了!”

她对她的女友们说,这位议员一直把一条腿插到她的两条腿中间,用力地把她往怀里搂,不像是在跳舞,而像是另有所图。《伊列乌斯日报》马上报道了这件事,这篇报道出自博士的锋芒逼人又很讲究修辞的那支笔,题目为《行为不检,善溜者抱头鼠窜滚出舞场》。其实并不是抱头鼠窜,而是阿尔弗雷多·巴斯托斯把他领走了,当时人们的情绪异常激动。听到这件事以及这位议员的其他一些事情之后,拉米罗上校本人对他的朋友们承认道:

“阿里斯托特莱斯讲的是有道理的。如果过去我就知道了这种情况,那我是不会跟他吵翻的。我们已经失掉了伊塔布纳市。”

在纳西布酒店里,人们也跟这位议员发生了口角。在一场争论中,这位身材矮小的大夫简直是昏了头,他说伊列乌斯乃是缺乏教养、没有一点文化的蛮人之乡。这一次,是若奥·富尔仁西奥为他解了围。若苏埃和阿里·桑托斯认为自身受到了凌辱,想揍他一顿,若奥·富尔仁西奥不得不动用自己的全部权威,才避免了这场殴斗。纳西布酒店现在已经成了蒙迪尼奥·法尔康一统的天下。纳西布(他是出生在巴西的巴西公民,所以有选举权)由于和出口商将合伙经营餐厅,加上又是托尼科的仇敌,所以他也卷入了这场竞选活动。那些日子里,公共集会接连不断,在一次规模最大的集会上,埃泽基埃尔律师打破了他历来的喝酒与灵感的纪录,而大大出乎人们意料的是,纳西布也在这次集会上发表了一次演说。在听完埃泽基埃尔的演说之后,纳西布心里憋着一肚子话要说,他实在忍不住了,就要求发言。纳西布的讲演取得了空前的成功,尤其是因为他一开始讲的是葡萄牙语,但由于绞尽脑汁也难以找到称心如意的漂亮词汇,结果他只好改用阿拉伯语来讲,其速度之快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听众没完没了地为他鼓掌。

“这是整个竞选过程中最诚挚、最鼓舞人的一次演讲。”若奥·富尔仁西奥啧啧赞叹道。

一个恬静的清晨,天空一片澄蓝,伊列乌斯市公园里散发着阵阵花香,小鸟儿叽叽喳喳欢快地叫个不停,激烈的竞选活动突然中止了。这些天来,拉米罗上校每天都醒得很早,在他家里干了四十年活的年纪最大的女用人,每天早上总要给上校准备一小杯咖啡。老拉米罗坐在躺椅上,思考着竞选活动中的各种情况,计算着票数。他已经渐渐地赞同了下面的这种想法,即需要依赖州长不承认对方选出来的人而只承认他们这一派的人来维持自己的权势。那一天清晨,女用人准备好了咖啡,等着拉米罗上校。可是上校一直没有露面。女用人惊惶不安,把热鲁萨叫醒了。在她们看到拉米罗时,上校已经离开了人世,两只眼睛睁着,右手攥着被单。热鲁萨立刻呜咽着哭了,女用人开始大声高喊起来:“拉米罗上校死了!”

四周加了黑框的《伊列乌斯日报》对拉米罗上校大加颂扬:“在这哀伤与悲痛的时刻,所有的分歧都已被人置于脑后。拉米罗·巴斯托斯上校是伊列乌斯的一位伟人,这个城市以及这一地区现有的很多成就都要归功于他。没有拉米罗·巴斯托斯,就不存在今天我们引以为骄傲并为之奋斗的进步。”同一版上,在拉米罗自己家属的、市政府的、商会的、圣乔治兄弟会的、阿曼西奥·莱阿尔家的和伊列乌斯至孔基斯塔铁路段的很多讣告中间,可以看到巴伊亚民主党(伊列乌斯分部)刊登的一份讣告。这份讣告邀请其所有成员都来参加这位“永世难忘的政府官员、真诚的对手和堪称楷模的公民”的葬礼。讣告下面签名的有拉伊蒙多·门德斯·法尔康、克洛维斯·科斯塔、米格尔·巴普蒂斯塔·德·奥里维拉、佩洛皮达斯·德·阿松桑·阿维拉和阿尔图尔·里贝罗上校。

整个上午和下午,在那间摆着高背椅的停放尸体的客厅里,阿尔弗雷多·巴斯托斯和阿曼西奥·莱阿尔接待着前来吊唁的川流不息的客人。正在巴伊亚市的托尼科也收到了报丧的电报。中午,蒙迪尼奥·法尔康走进了客厅,送来了一个很大的花圈。他和阿尔弗雷多拥抱,并且感情激动地、紧紧地和阿曼西奥握了手。热鲁萨站在灵柩旁边,她那珍珠般细嫩的面孔上挂满了泪珠。蒙迪尼奥走近灵柩,热鲁萨抬起了眼睛,马上呜呜地啼哭着离开了客厅。

下午三点钟的时候,家里面已经是一个人也挤不进去了,大街上乃至进步俱乐部和市政府的周围也都挤满了人,整个伊列乌斯市的人全来了。从伊塔布纳市开来了一趟火车专列和三辆公共汽车。从里约多布拉索赶来的阿尔蒂诺·布兰多上校对阿曼西奥说道:

“他这个时候死去是最好不过的了,你不认为是这样吗?在他失败之前死去,就能像他所喜欢的那样,直到临死的时候他依然在坐镇指挥着一切。他是一个固执己见的人,是老一辈的人,老一辈人里就剩下他一个了。”

主教和所有的神父都来了。修道院院长、所有的修女以及教会女校的学生们在街上列队等候着送葬的队伍。埃诺什以及他的中学里所有的老师和学生、小学校里的老师和学生、基列尔米娜夫人学校以及其他私立学校的学生们也列队站立在街道的两旁,等候着送葬的队伍。圣乔治兄弟会的成员、穿着红色外衣的马乌里西奥律师、穿着黑色衣服的铁路上的那位英国先生、轮船公司的那位高个子的瑞典人以及那对希腊夫妇也都来了。出口商们、庄园主们、商人们(商店都关了门以示哀悼),还有那些住在山上和蓬塔尔岛以及科布拉斯岛上的普通老百姓也都赶来参加拉米罗上校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