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的同志(第2/2页)

“你在哭。”

“旋七圈”用握剑的那只手摸了摸加布里埃拉肉桂色的面颊。

“为什么哭呢?在我身边的女人没有一个哭的,相反,她们总是很高兴地笑。”

“完了,现在全完了。”

“什么全完了?”

“我本想有一天……”

“怎么样?”

加布里埃拉本想有一天能回到炉灶边,回到那所院子里,回到那间小房中,回到酒店去。纳西布不是要开餐厅吗?他难道不需要一个好厨娘吗?谁能比得上她呢?堂娜阿尔明达告诉了她这件事,使她看到了希望。只有我加布里埃拉才能管好那样一间大厨房,结果却从里约来了一个讲外国话的人顶替了她。再过三天,就要举行一次盛大的午宴,餐厅就要开业了。现在,希望已成泡影。加布里埃拉想离开伊列乌斯,葬身在大海深处。

每天黎明,“旋七圈”就向人间撒播自由的火种,他为人慷慨,意志坚定,既十分骄傲,又乐于为人排难解忧。他伤人犹如闪电,可又像细雨滋润万物般地对人十分热诚,他是战场上的同志。

“就是那个葡萄牙人?”

这位战场上的同志站了起来,风碰上他要变冷,月光照见他顿时会显得惨白无力。海浪献媚地舔着这位拳师的双脚。

“别哭,和‘旋七圈’在一起的女人没有一个哭的,他只会让她快活地笑。”

“我该怎么办呢?”加布里埃拉第一次成了一个可怜的、伤心的或者说是不幸的女人,失去了求生的愿望。

太阳、月光、凉水、那只凶猛的猫、男人的肉体、节日里至高无上的神灵身上所散发出的炽热,这一切都不能使她快活地笑起来,不能使她空虚的心灵感受到生活的乐趣。失去纳西布使她感到空虚,多么好又多么漂亮的一个小伙子。

“你什么也办不了。但我‘旋七圈’一切都可以办到,马上就去办。”

“能办什么?我看没法办。”

“要是那个葡萄牙人不见了,谁去做饭呢?在开张的那一天如果他不见了,除了叫你去做饭还能有什么其他办法?他很快就会无影无踪的。”

有些时候,“旋七圈”黑得就像没有月光的深夜,坚硬得就像与大海对抗的巨石。加布里埃拉吓得浑身战抖:

“你要干什么?把他杀死?我不愿意你这样干。”

当“旋七圈”笑的时候,曙光就会出现,圣徒圣乔治就在月亮上露面了,绝望的落水人遇到了陆地,碰到了船上的铁锚。

“把这个葡萄牙人杀死?他并没有对我做过什么坏事。我只是要他快一点滚蛋,离开这里,如果他执意不肯,我就给他一点小小的厉害看。”

“你要这样干吗?真的吗?”

“和我在一起的女人,是为了欢乐,不是为了哭泣。”

加布里埃拉轻轻地笑了。这位战场上的同志眯起他那烈火般的眼睛,觉得这个姿态最好。他可以走了,继续走他的路,他心中有自由,他有一颗自由的心。加布里埃拉最好去为另一个男人献身,虽然她是世界上唯一能够把他吸引,把他拴在那个小小的港口、那个可可码头使他折腰驯服的女人。在这天夜里,他真想把自己的真实感情向加布里埃拉倾吐,拜倒在爱神的衣裙下。最好让她去为另一个男人叹息和哭泣,去为另一个男人的爱情而献身吧。“旋七圈”可以远走高飞。战场上的同志,我们就要出发,踏遍那海角天涯。

加布里埃拉抓着他的手,向他表示感谢。小船在平静的海面上漂荡,他们环绕着港口漫步,小岛上种植着藤本植物和胡椒树。战场上的同志高傲地站在船头,啊!同志,烈火在胸中燃烧,失去加布里埃拉会使他痛苦,但是,他是大地之神,右手握着骄傲,左手握着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