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43. 国家(第3/4页)

穆赫塔尔先生一走进房间就说:“快,快,我们要迟到了!你们怎么都板着脸。车在下面等着!”

他们跑下楼上了车。穆赫塔尔先生气愤地讲起在议会听到的议论。他说,还是那个徐克鲁•卡亚,他对一个记者说:“知识分子们都在想些什么?他们是不是觉得我最合适?”拉斐特先生为了安慰朋友又说了一个笑话。他说,流亡到马耳他的徐克鲁•卡亚曾经发誓要向当局讨回公道,然后等到自己上了台他想起了这个誓言……不知为什么大家又都觉得这个笑话可笑了,穆赫塔尔先生也跟着高兴了起来,他开始嘲讽在议会举行的庆祝仪式。

“那都是些什么啊!祝贺,祝贺。您还好吗?我很好,谢谢……”他不停地向前倾着身子做出和人握手的动作,而每次向前倾身他的脸就会变得更红。然后,他突然抬起头说:“唉,怎么堵车了!就差这个了!我们要迟到了。”出租车走走停停,车一停下来穆赫塔尔先生就开始抱怨。没多久,他们远远地看见了体育场,穆赫塔尔先生掏钱给司机然后说:“好了,我们下车走过去!”说完他开门下了车。他让大家快点走,然后就大步流星地朝体育场走去。快到贵宾席入口处,他看见了另外一个议员和他的家人。跟他们打完招呼后他又向一个高级军官问了好。当他得知仪式会像往常那样晚开始时,便立刻轻松了下来。仿佛第一次注意自己的衣着似的,他仔细地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并整理了一下。看见纳兹勒在拽裙角,他问她裤子上的水迹是否明显。然后他转身对雷菲克笑了笑,他的笑容好像是在说:“你都看见了吧,我就是这样的!”

雷菲克想:“仪式结束后我要对他说……”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但他的内心没感到任何激动,就像上午在街上转悠时那样。也还是像上午那样,他又开始鄙视自己,觉得自己是个傻瓜,更甚者,他觉得周围的人也全是那样的,他对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了恐惧。他走在奥马尔和纳兹勒的后面,努力不去鄙视看到的一切,不时他还自言自语地嘟囔几句准备要跟穆赫塔尔先生说的话。他们一起走上楼梯,来到观礼台边上为议员、部长、外交官、高级军官和政府官员专设的一个大厅里。

在宽敞的大厅的一角,支着一个茶摊。茶摊的四周放着一些椅子,椅子上坐着喝茶和咖啡的人,但更多的人是站在那里的。三五成群站在那里的大部分男人都像穆赫塔尔先生那样,身穿燕尾服面带微笑。所有人都在相互交谈着,不时点头和周围的人打招呼,带家属的人会向熟人介绍家人。然后他们会注意地去看别的人、别的家庭,面带微笑地等在那里,等待新的问候和寒暄。穆赫塔尔先生得知离仪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后,他对大家说可以去喝点茶。他一边往茶摊走,一边朝周围的几个人笑了笑,还特意为其中的一个人摘下了头上的帽子。拿好茶,他看见了站在大厅角落里的一对外国父女,他对纳兹勒说:“看,法国大使和他的女儿在那里。他们身边正好没人,我们过去一下,你来说话!”

纳兹勒说:“但是爸爸,我说什么呀?”

穆赫塔尔先生说:“以前你不是最喜欢和外国人说话的吗?”穆赫塔尔先生凑到走到他身边的一个同龄男人耳边嘀咕了几句,然后他俩一起笑了起来。随后他的脸红了,好像那时不该笑一样。

这时,纳兹勒说:“啊,皮拉耶,你好吗?”她和那个看见自己后也同样惊喜的女孩拥抱了一下,然后互相亲了亲脸颊。纳兹勒和那女孩说了一阵话后,举起手给她看了手上的订婚戒指,并笑着看了看奥马尔。

奥马尔明白她们是在谈论自己,他朝女孩点了点头,用一早就有的那种嘲讽和鄙视的眼神看了一眼纳兹勒,然后迫不得已地朝她的朋友笑了笑。最后他往前迈了两步和皮拉耶握了握手,用一种被认可的女婿的傲慢眼神左右环顾了一番,然后又重新板起了面孔。

这时,穆赫塔尔先生走到雷菲克身边说:“看,司法部长过来了,想认识一下吗?”他看着不跟任何人打招呼快步走过的部长又说道:“在司法部也是这样,谁也别想接近他。”

雷菲克看着来往的人群,希望可以在他们中间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此刻,他最想看见的人是苏莱曼•阿伊切里克,这个想法一早就占据了他的脑子,因为他知道组织者作家已经休完了年假,他确信作家会来参加国庆十五周年的庆祝仪式。他看见人群中有个人很像作家,但后来他觉得自己只在照片上看见过的作家不可能是面前的这个人。正当他在纳闷这个似曾相识的人可能会是谁时,那个人朝他笑了笑。随后雷菲克看见那人竟然在朝自己走来。那是一个身穿军装的人。雷菲克终于认出那人是伯父的儿子齐亚。他会在过节的时候寄贺卡。父亲在世时他问父亲要钱,父亲去世后他问他们要遗产。想到这些,雷菲克心烦地跟他打了招呼,随后,他看见了齐亚军装上挂着的勋章,似乎觉得有些羞愧。

齐亚说:“你好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雷菲克说:“我是和朋友一起来的。我刚刚从东部回来!”

齐亚说:“东部,你去了东部啊!”他的身上有种雷菲克从未见过的坚决态度。“你觉得我们的东部如何?”他说这话时,仔细看了一眼穆赫塔尔先生。

雷菲克把穆赫塔尔先生和拉斐特先生介绍给了齐亚。

齐亚重又问道:“你觉得东部如何?你去戴尔希姆了吗?那里现在怎么样?很太平吧?我们的军队镇压了那里的叛乱。”

雷菲克说:“我没去戴尔希姆!”

齐亚说:“亲爱的,我也没去!但那里现在太平了。我们消灭了那里的叛匪。改革也深入到那里了。现在他们的腰直不起来了,因为改革的铁拳在那里。”他看着穆赫塔尔先生说:“不是吗,先生?”

穆赫塔尔先生说:“是啊,是啊!”

齐亚说:“我们的军队、改革和国家的力量把这个问题也解决了。”他的脸上像是笼罩了一层阴云,“没有军队就没有改革。军队任何时候都会得到应得的权力的……最后总会得到应得的权力的!社会各界也必须要支持改革。商人们也是。”脸上的阴云在他的眼睛下面、嘴巴边上变得越来越浓了。“如果他们不想的话,军队知道如何用武力从他们那里得到应得的权力。任何人都没有特权,商人也不例外。尼甘女士还好吗?”

雷菲克根据家里的来信告诉他,家里人都很好。

齐亚说:“你父亲去世我很伤心。但不要忘了,生活中有比生意更重要的东西。看,你也明白了这点,你去了东部。你不会是为了生意去那里的吧?”他边说,边和从身边走过的一个军人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