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资本主义与传统 麦夫鲁特的安乐窝(第2/4页)

“我姐姐维蒂哈说,‘所有漂亮的姑娘都爱上了苏莱曼,但苏莱曼一个也不喜欢。’”

“维蒂哈也真了不起,帮了一点忙,然后就这么跟你们说吗?哪个漂亮的姑娘爱上我了?”

“我姐姐维蒂哈可是一片好心。”

“我知道。那个女孩跟咱们不合适,她是费内巴切的球迷。”我脱口而出。连我都对自己的机智应答感到诧异,和他们一起笑起来。

“那还有一个高个子的呢?”

“你怎么什么事都知道啊……那个人太时尚了,拉伊哈,不适合咱们。”

“苏莱曼大哥,如果你喜欢的一个标致漂亮的姑娘不戴头巾,你就不和她结婚吗?”

麦夫鲁特在房间的另外一头喊道:“拉伊哈,你是从哪儿找来的这些话题?……”他正在看钵扎的浓稠度,“从电视上吗?”

“拉伊哈,你可千万别把我归到高傲、对女孩挑三拣四的那类人里去。我差点就答应了卡斯塔莫努人卡瑟姆的做日工的女儿。”

拉伊哈皱起眉头:“我也可以做日工。”她自豪地说,“人们自食其力,有错吗?”

“那要看我会不会允许?”麦夫鲁特说。

“其实我在家里既是日工,又是用人,还是三轮车餐馆的厨师和钵扎的调制师。”拉伊哈笑着说。她转身对麦夫鲁特说:“给我发个公证书,不然我就罢工,有法律保障的。”

“有法律保障怎样,没法律保障又怎样。国家管不了咱家的事!”麦夫鲁特抗拒地说道。

“了不起啊,拉伊哈,你知道那么多事,那也一定知道我所好奇的事情。”我小心翼翼地说。

“苏莱曼大哥,我们对萨米哈逃到哪里,跟谁私奔一无所知。你就别白费心思试探我了。另外,考尔库特大哥认定我可怜的爸爸知情而不善待他……”

“麦夫鲁特,咱们去拐角的凉亭酒馆坐下聊聊吧。”苏莱曼说。

“但千万别让麦夫鲁特喝多了,好吗?”拉伊哈说,“只要一杯酒下肚,他就会无话不说。他可不像我。”

“我很清楚该喝多少!”麦夫鲁特说。他已经不乐意了,因为妻子和苏莱曼过于亲近,而且还没有把头发好好包起来。显然,拉伊哈去杜特泰佩的次数比他知道的还要多,她熟知那里的幸福生活。出门时麦夫鲁特用一种权威的口吻说道:“今晚别泡鹰嘴豆。”

“是啊,早上我给你的饭原封不动地回来了。”拉伊哈固执地回嘴道。

走到外面,苏莱曼一开始没在他停车的地方找到车,再走两步看见后,他才两眼放光。

“别在这里停车,孩子们会偷反光镜。”麦夫鲁特说,“他们还会把福特的标志拆下来……卖给上面的零配件店,或是挂脖子上当装饰。如果是奔驰,他们就绝不会放过,立刻拆走车标。”

“大概还没有奔驰车开进过这个街区吧。”

“你可别太小看这个街区,以前这里生活着最聪明、手艺最好的希腊人、亚述人,让伊斯坦布尔生存的是手艺人。”

凉亭酒馆是一家老希腊人餐馆,在贝伊奥卢方向,离麦夫鲁特家三条街,但是麦夫鲁特和拉伊哈一次也没在那里吃过饭。时间还早,餐馆里空无一人。坐下后苏莱曼就点了两杯双份的拉克酒(他甚至没问一下麦夫鲁特)和下酒菜(白奶酪和酥炸贻贝)。他直奔主题。

“让咱们忘了爸爸们的财产之争吧。我还带来了我哥考尔库特的问候……我们想跟你认真谈谈生意上的事情。”

“什么生意?”

苏莱曼没有回答,而是举起酒杯说“干杯”。麦夫鲁特也举起酒杯,但他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那是什么意思……你不喝吗?”

“不能醉醺醺地出现在顾客面前。过一会儿我的钵扎顾客就该开始等我了。”

“还有就是你不信任我,你以为喝了酒,我就可以套你的话了,是不是?”苏莱曼说,“你看,我把你的大秘密告诉过什么人了吗?”

麦夫鲁特的心怦怦跳了起来:“什么是我的大秘密?”

“亲爱的麦夫鲁特,你是那么信任我,以至于已经忘了这件事。相信我,我也忘了,也没告诉过任何人。可是为了让你信任我,我还要提醒你别的一些事情:考尔库特的婚礼上,你爱上了一个人,我有没有给你出主意帮你?”

“你当然帮了……”

“为了你和女孩私奔,我有没有从伊斯坦布尔开车去阿克谢希尔?”

“愿真主保佑你,苏莱曼。因为你的帮助,现在我很幸福。”

“你真的幸福吗?……有时,人们对这个人有意,却和那个人成了……但还依然说我很幸福。”

“不幸福的人,为什么要说自己幸福呢……”

“因为羞愧……因为接受事实会让他更加不幸福。但这些跟你无关。跟拉伊哈在一起,你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但现在你要为了我的幸福帮我。”

“我会同样帮你的。”

“萨米哈在哪里?……你认为她会回到我身边吗?……说实话麦夫鲁特。”

“你就忘了那个女孩吧。”麦夫鲁特沉默片刻后说。

“你说忘就忘啊?恰恰相反,记得更牢。我哥和你娶了她的两个姐姐,你们踏实了。可我没追求到她们的妹妹。现在越说让我忘记,我就越想萨米哈。我满脑子全是她的眼睛、模样、美貌。我该怎么办?另外还有那个让我丢脸的人……”

“哪个人?”

“那个抢走我的萨米哈的婊子养的。他是谁?……老实告诉我麦夫鲁特。我要找那个家伙报仇。”苏莱曼举起酒杯做出干杯的样子,麦夫鲁特也就只能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啊呀……真痛快。”苏莱曼说,“是不是?”

“如果今晚我不去卖钵扎,老实说,我就喝了……”麦夫鲁特说。

“麦夫鲁特,那么多年你一直说我是民族主义者、法西斯什么的,可是你看看,其实带着罪孽的恐惧,是你在害怕拉克酒。那个让你喝惯了葡萄酒的共产党朋友怎么样了?……那个库尔德人叫什么名字?……”

“苏莱曼,别再提那些旧事了,跟我说说咱们的新生意吧。”

“你想做什么生意啊?”

“根本就没有生意这回事,是吧……你来这里只是为了打探萨米哈跟谁私奔了。”

“阿尔切利克不是有机动三轮车嘛,就是那个三轮摩托车,你卖饭该用那玩意。”苏莱曼没心没肺地说,“他们分期付款销售。麦夫鲁特,如果你有钱,你打算在哪里、开个什么店?”

尽管麦夫鲁特知道他不该认真对待这个问题,可他还是情不自禁地说:“我会在贝伊奥卢开一家钵扎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