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男人在田间(第2/4页)

如果干活的时候下雨,农夫们就披上麻袋。天冷得结霜,他们对着手哈气,把胳膊抱在胸前取暖。如果饿了,就摘下萝卜充饥,或者啃几口给牛吃的油饼。有些淘气的年轻人还会尝尝油脂做的蜡烛。除此之外,母亲们担心儿子会饿,还总是准备半个冷煎饼或者昨天剩的杂烩给儿子当点心。

喊过号子之后,大伙们开始干活。男孩们坐在马车上,男人们走在车旁点上烟斗。在噼啪的马鞭声、嗒嗒的马蹄声和叮当的马具声的伴奏下,大队人马趟过泥泞的田间。

这里的每块田都有自己的名字,凭这些名字多少能猜出这块地的历史。“护城河”、“鱼塘”、“鸽舍”、“狗舍”和“兔场”是在农场被合并前起的名字。“雀山”、“布谷鸟丛”、“柳树”和“池塘”的名字源于地貌。“吉伯德”和“布莱克威尔”是为了纪念以前的主人。新开辟的田地根据面积被叫做“百亩”和“六十亩”。偶尔有一两个老人坚持要叫这两块地“石楠地”和“赛马场”。

农田的名字对庄稼人来说不过是个符号,真正重要的是土地是否肥沃松软、地势是否平坦。如果田地正对着风口无遮无拦,大雨倾盆的时候就会把男人们浇得湿透。如果土地坚硬如铁,男人们费了全身的力气也耕不开。

一般一块田有三四架犁,每架犁由三头马牵着,一个男孩指挥方向,几个男人跟在旁边。犁头在田间画出深色的线条。直到夕阳西下,田野呈现出深沉的天鹅绒般的紫色。

伴着男人们干活的号子 “加把劲啊!呦嗬!呦嗬!”羊群会在羊圈里咩咩叫,几只白嘴乌鸦则紧跟在犁边,捡食被翻到地面的虫子。鸟雀儿轻盈地在田间舞蹈,期待着分一杯羹。

男人们用马拉的磙子粉碎土块,留下一块块混着野草的土堆。那股草气和土味足够让人一辈子都难以忘怀。就这样,播种、耕耘、收获的轮回生生不息。

直到后来,工业时代来临,机器收割开始走上舞台。从此每年秋天都能看见收割机的身影,巨大的引擎驶过田野。一到收割的季节,一辆辆收割机在好几个农场奔忙,驾驶员就住在一个叫“盒子”的大篷车里。九十年代的时候,劳拉的弟弟们打算学习使用农用机器,以便在不同的地方工作。村里人对这样漂泊的生活方式大为惊骇。在他们眼里,操作农用机器的司机和扫地工、补锅匠一样卑微,把脸和衣服弄得脏兮兮很不体面。就像他们觉得城里的职员和推销员虽然衣着整洁,却只是 “卖货郎”。他们眼中体面的人是农场主、酒馆老板、农场工人、屠夫、面包师、磨坊主和杂货店老板。

多数农用机械是马带动的,有些田里还是得靠人力播种。男人在脖子上挂上一个盛满种子的篮子,两手播撒。尽管农用收割机越来越普遍,但是男人们还是喜欢用镰刀收割,女人在边上捆扎稻穗。

新式的脱粒机可以更快地剥出谷粒。也有不少家庭喜欢用原始的脱粒方法,把谷粒在风中从一个筛子倒到另一个筛子。

农场工人们有条不紊地忙活着。有些熟练的工人喜欢向外行人解释农活是门技术活,一切都要把握好时间火候,这需要用一生的精力去钻研。当然也有些人说:“我们一周挣十先令,干的就是体力活。”还有再懒的人,在田里和大家一起干活的时候都得努力跟上步子。

一部分人在田里开垦,一部分人在田里施肥、清理沟渠。几个干活熟练的中年人修理篱笆、给羊剃毛、给屋顶添稻草。

那些车夫、牧羊人和铁匠在农场扮演了更重要的角色。他们一周挣十二先令,还有一栋免费农舍住。

庄稼汉在田里不叫各自的名字。他们都有绰号“灌木”、“南瓜”或是“炸弹”。大家记不得这些绰号是怎么来的,有时候连主人公也不记得怎么有了这个绰号。有些是因为身体特征,比如“斗鸡”是因为斗鸡眼;“结巴”是因为说话口吃。有个人叫“饭桶”是因为他总要时不时地吃点零食。

有段时间埃德蒙在田里干活。车夫问了几个问题,埃德蒙都对答如流。车夫惊呼:“哎呦呦!你聪明地像个所罗门。以后我就叫你所罗门!”从此这个名字就传开了。有个小男孩被叫做“渔夫”。他偏爱男孩的妈妈叫他“渔夫之王”。

有时田间会响起低沉的嘘声,这是警告大家农场管家“老周一”来了。“老周一”是个干瘪的老头,脸色红润。他骑着瘦小的长尾灰马驹,长腿几乎碰到地面。他挥着烟斗喊着:“嘿!家伙们!你们在干嘛呢!”

“老周一”尖刻地挑农场工人的毛病。他自己是个急性子,总是催着别人动作快点,这让农民们讨厌。

“老周一”的绰号来自于他的口头禅:“现在是周一十点啦!今天是周一,明天是周二,后天是周三。一个星期都过了一半,你们还什么活都没干!”当然这个绰号是大家背地里叫的。大家当着他的面都是毕恭毕敬的,“是的,莫里斯先生”,“不会了,莫里斯先生”,“我会尽力的,莫里斯先生”。但只要他一转身,有些人就会用手拍着自己的屁股说:“老混蛋终于走了。”

每天中午十二点,农民们去吃午饭。马被从车上解下,栓到马棚里,喂上草料。农民们分散坐开,在地上摆出冷茶摊出食物。运气好的话,有些人还有面包和冷熏肉:一大块自家做的面包上铺了一小块熏肉,熏肉上又加了一小块面包,这样手就不用触到熏肉了。用刀叉可以干净整洁地切好面包和肉块。稍差一点的话,就是用面包配上猪油或者奶酪。

食物总会被一扫而光,面包屑被用来喂鸟。男人们点上了烟斗,男孩们坐在篱笆上玩弹弓。年长些的人聊政治、最近的谋杀案或者当地新闻。有时候有人会带头讲起黄色笑话。

这些黄色笑话只限于田间,在一代又一代中流传。故事的内容极其下流,仅限于男人之间。有些年纪大的说:“我走了,再也听不下去了。他们脑袋凑在一起简直就是一堆生殖器。”而有些偷听的年轻人掌握的内容不过是“他说”和“她说”,之后是一些人体器官的列举。

庄稼汉还会在田间地头唱起猥亵的小调。这种下流的小曲对仗工整,这些调调像是从土壤里生长出来的,听着都觉得作者是神职人员家斯文扫地的儿子。其实不过是男人们在教堂里听到了满脑子的赞美诗,进行了改编。

比如,有首小曲叫《神职人员的女儿》,说的是一个女孩在圣诞节的早晨去教堂通知父亲牛肉送到家了。她到教堂的时候礼拜开始了,大家在唱赞美诗。她挨到父亲身边吟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