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初见烛镇(第2/3页)

马车停在一栋高大的白房子前,一棵栗子树挂着招牌“詹姆斯•唐兰德,建造师,承包商。负责建造、维修和清洗。免评估费。”

人们很少见到建造师住进自己造的房子。城镇和乡村扩张的时候新建了很多房子,但是建造师自己会住在市中心有些年代的房子。詹姆斯叔叔的房子大概是乔治王时代的。紫藤垂到八扇大窗前,院子的篱笆是白色的。劳拉在想“多美的一栋房子”的时候,已经被伊迪斯阿姨搂在怀中。伊迪斯阿姨知道大家赶路都累了,带大家进屋休息。詹姆斯叔叔很快就要到家。他现在是教堂的管理员,要参加早晨的礼拜。阿姨请来家里帮忙的罗伯特把马牵到院子门口,说道:“他周日早上来一两个小时,帮着清洗靴子和餐具。你们都上楼,我要给劳拉的雀斑找点乳霜。你们都该喝杯红酒清爽一下。酒是我自己酿的,孩子也能喝。詹姆斯不允许家里有人喝醉。”

劳拉觉得房子里像个宫殿。房里有两个客厅,正门一边一个,桌子上摆着酒杯、酒瓶、蛋糕、水果和饼干。“多好的晚餐啊!”劳拉悄悄地和妈妈说。

“这不是晚餐,这是点心。”妈妈轻轻地和劳拉说。劳拉觉得“点心”是丰盛的晚餐。爸爸和埃德蒙洗完手回来,埃德蒙说见到一根绳子,一拉水就流出来,“水比家里的小溪还要多。”妈妈让埃德蒙安静下来,说待会再和劳拉解释。劳拉和妈妈在卧室洗的手。卧室里有一张挂着绿帘的四柱床,洗手池上有水罐和脸盆。阿姨说“痰盂就在角落”。这个痰盂像王位一样有铺着地毯的台阶,还有个盖子。劳拉比埃德蒙年纪大,知道提到这些东西不礼貌。

詹姆斯叔叔进了家门。他身材高大,看上去很有派头,他一出现仿佛填满了房间。伊迪斯阿姨停止了闲聊,阿尔玛原本在桌子边踮着脚走,自己端了一小盘点心坐到了沙发上。劳拉被叔叔拍了脑袋后躲到了妈妈身后。詹姆斯叔叔高大黝黑,眉毛浓密得像胡子。他的外套如此光鲜,配着沉重的金表表链,周围的人都黯淡成了背景。只有劳拉的爸爸,和叔叔一样高,站在壁炉前的垫子上,谈论生意上的事。这成了唯一安全的话题。

詹姆斯叔叔是那种在镇子或乡村的领军人物。他要造新房子,维修旧宅,维修屋顶和下水道,他还是教堂管理员,唱诗班成员,临时的管风琴演奏家,各种委员会的成员,还负责审计所有慈善团体的账目。他最大的兴趣在于禁酒。他对酒精恨之入骨,如果手下的工人被他看见进了酒馆,就会被解雇。他不仅要家里和生意上远离酒精,整个镇子都是他的工作范围。如果他能哄骗或者收买一些工人签下禁酒的保证书,他高兴得像是接下一单大生意。

詹姆斯叔叔觉得禁酒要从孩子抓起。他握着孩子的小手签下禁酒保证书。他还组织了一个“希望小组”,自己出钱让孩子们吃面包喝柠檬水,让孩子们在学校音乐会上唱禁酒的歌曲《祈祷不要卖酒给我爸爸》:

父亲,亲爱的父亲,

现在和我回家吧,

钟楼的钟敲响了一下。

亲爱的父亲,你保证过,

一放工就回家。

这时候,孩子们的父亲们在酒馆小酌半品脱的啤酒后,已经回到了家。反而唱歌的孩子晚归要被家长责骂。

劳拉和埃德蒙在一张漂亮的金蓝相间的宣誓卡片上签了名,他们保证以后不会碰任何酒精。两个孩子还不太明白什么是酒精,但是他们喜欢那张精致的卡片。叔叔说要把宣誓卡放在相框里挂在孩子卧室的墙上。

伊迪斯阿姨更受孩子们欢迎。她脸色红润,身材丰满,有波浪鬈发和温柔的灰眼睛。她穿着浅灰色的丝绸裙子,走起路来有熏衣草的清香。她看上去善良,人也真的善良。丈夫和女儿不在的时候,伊迪斯阿姨很健谈,从一个话题聊到另一个话题,像小溪一样冒着泡泡。她非常仰慕丈夫和女儿,和劳拉妈妈说话的时候总要赞美丈夫一番,“詹姆斯说了这个”,“詹姆斯说了那个”。她喜欢说显示丈夫重要性的故事。她在丈夫面前面露惧色,似乎对女儿也有敬畏之心。“女儿,你觉得怎么样?”“要是你是我该怎么办?”女孩们就表达意见或做出安排。她对劳拉的妈妈说:“当然了,这些孩子们有不同的想法,她们受过教育,也见过不少人。”她还说自己的女儿们还会打网球。

劳拉觉得两个表姐傲慢,仿佛把自己和妈妈当成家里的穷亲戚。或许劳拉是错的。她和表姐们的境遇太不同,没有任何共同点。这是劳拉唯一一次以同等的身份见到她们。她们后来长大离家。劳拉只看到了她们往上爬的时候裙子一闪。

晚餐很快端了上来。桌上堆着多汁的烤羊腿,几只炖鸡配着火腿,果冻、奶酪蛋糕和醋栗饼配奶油。

大家吃完后,“姑娘”进来收拾好餐具。那时候商人家的女仆无论年纪大小都叫“姑娘”。这个“姑娘”伯莎五十岁左右,自从伊迪斯阿姨结婚后就一直跟着她。劳拉妈妈说伯莎劳累过度。但是伯莎面色红润,圆滚得像个桶。她唯一的抱怨是“小姐”总是自己做糕点。她把这栋大房子打扫得一尘不染,她周一帮洗衣妇烧饭,补袜子,一年的报酬是十二镑。她也很好心,看到劳拉没胃口吃晚餐,她悄悄地把堆满食物的盘子端走。

这里的一切富裕而精致,可是对孩子来说有些压抑。大家回到第一个客厅,桌上铺了绿色的台布。阿尔玛和依瑟尔去主日学校了。劳拉对着风景看书。百叶窗被拉下,太阳把窗棂晒得滚烫。房里散发着衣服、家具增光剂和花香的味道。埃德蒙在妈妈的膝头睡着了,劳拉也迷迷糊糊。突然大人尖锐的谈话声把她拉回了现实,“爱尔兰”,“国家法”,“格莱斯顿说”,“勋爵说”,“乔伊•张伯伦说”。两个男人还是谈起了让妈妈头痛的话题。

叔叔说:“他们是维多利亚女王的从属对吧?和我们一样。让他们感激有个好政府来治理国家。要让他们自己来治理国家比让一堆喝醉的野人好不到哪去。”

爸爸说:“要是有外国入侵英国呢?”

“我看他们也不敢。”叔叔插话。

“入侵英国,血流成河,烧光你的房子和作坊,干涉你的信仰。你肯定想赶走他们,你一定想要回独立。”

“我们的确战胜了他们不是吗?让他们知道谁是主人。如果他们不老实,让我们的士兵过去。”

“你认识几个爱尔兰人?”

“知道一个我都嫌多。事实上,我有几个工人是爱尔兰人。还有一个迪莫克上校破了产,骗了我你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