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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感到无聊了。他在美国的经历,也许尤其是在当时的美国的经历,给予他的是(或者说让他恢复了)一种对于自由的信心。他所看到的存在于他周围的那种掌握一个国家命运的决心,无论其直接后果多么令人不愉快,其最终效果是解放的而不是压抑的。他开始认识到,他的东道主们所表现出来的可笑的土气,是他们不虚伪的一个重要条件。甚至大量焦躁、不满情绪的表现、一种把法律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倾向,这一过程总是把法官变成死刑执行人。总之,由于痴迷自由的性格而引起的地方性暴力行为,都在查尔斯眼里找到了某种正当的理由。南方到处充满无政府主义精神,但是即使如此,在他看来还是比自己的祖国铁一样的僵硬统治要好些。

但是这一切都是他的心里活动。他还在查尔斯顿的时候,有一个宁静的夜晚,他无意中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海岬上,面对三千英里之遥的欧洲。他就在那里写了一首诗,比你读过的他的上一首诗稍好一点。

他们是否来寻求更伟大的真理,

超出阿尔比恩③古老规矩允许的范围?

他们年轻时就存在的一个问题,

我们一直不敢提及?

在他们的地盘上我是个异乡客,

但是我和他们的思想、目标一致,

我想,我在他们身上看到,

人类正向更快乐的时代登攀。

他们所有的弟兄们

将在仇恨、邪恶、不公的岩石上

建造起一座天堂。

即使英国母亲嘲笑

初生幼婴双手软弱,

即使今天失败,又何妨?

只要他最终能够站起来,

打破母亲盲目的管束。

因为总有一天他会骄傲地

在这片广袤而宁静的绿原上行走,

那时他将转身朝东致谢潮水,

是潮水把他带到了安全的彼岸。

让我们离开查尔斯,让他自个儿去欣赏抑扬格韵律、修辞性问号和那真的不太坏的“广袤而宁静的绿原”吧。

玛丽讲出了关于萨拉的新闻之后差不多又过了三个月,已是四月底了。在此期间,命运之神给萨姆添了个他梦寐以求的男孩,他对玛丽更加感恩不尽了。一个星期天的傍晚,到处是金绿色的花蕾,耳边响着教堂钟声。楼下有轻微的金属器皿叮当声,产后休息不久的年轻妻子正和她的帮手一起为他准备晚饭。他膝下的孩子挣扎着想站起来,膝上躺着刚出生三星期的小弟弟。萨姆很喜欢他那双眯缝着的小黑眼睛(“像剃刀一样锐利,这小家伙”),不知怎么,那双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突然触及了萨姆不完全是波士顿式的灵魂。

两天之后,当时已漫游到新奥尔良的查尔斯,刚从老广场散步回到旅馆,服务员把一份电报交给他。

电文如下: 找到她了。伦敦。蒙塔古。

查尔斯看完电报,走到一旁。过了这么久,发生了这么多……他呆呆地望着外面繁忙的街道,然而一切都视而不见。他突然觉得有眼泪刺痛了他的眼睛,不知是哪里来的,与感情完全无关。他往外走到旅馆的门廊上,点燃了一支雪茄。一两分钟后,他回到旅馆柜台前。

“开往欧洲的下一班船,你能告诉我什么时候开船吗?”

①坎布里奇是哈佛大学所在地。

②洛威尔(1856-1943),美国著名教育家,1909-1933 年任哈佛大学校长。

③阿尔比恩是诗歌用词,意指英格兰或不列颠,源自希腊人对该地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