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2/4页)

“我所谓的强,不只是体魄,更是精神。”尤斯塔斯·思韦恩反驳道。“儿童不就是继承了父母的心理特征,还有他们的缺陷吗?”

“情况并不完全是这样的。”就剩下老金主和欧唐奈了,其他人都退下阵来在一旁观战。

“但是很多时候都是遗传的,不是吗?”

欧唐奈笑了:“有一些证据表明是这样的,是的。”

思韦恩哼了一声:“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有那么多精神病院和精神病人的原因。而且人们都跑去看精神科医生。”

“这也可能是因为我们更关注心理健康。”

思韦恩学着他的腔调说道:“这也可能是因为我们养的都是一些弱者,弱者,弱者!”

老人几乎是喊出了最后的这几个词,然后一阵咳嗽冲了上来。我得悠着点儿,欧唐奈心想,老爷子没准还有高血压。

就像听到了欧唐奈的心里话一样,尤斯塔斯·思韦恩在对面瞪了他一眼,老人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白兰地。然后他狠狠地说道:“别让着我,我年轻的医生朋友,我可以应对你所有的辩解,绰绰有余。”

欧唐奈决定继续说下去,但是表达方式要更温和一些才行。他心平气和地讲道理:“我认为有一件事您可能忽视了,思韦恩先生。您说疾病和不健康的状态是大自然保持平衡的方式。但是在自然界的自然过程中,很多事情并不会发生。它们是人类自身环境中的产物,比如说不讲卫生、卫生设施缺乏、贫民区和空气污染,这些都不是大自然产生的东西,它们是人类自己造成的。”

“它们是进化的一部分,而进化是大自然的一部分,是自然平衡的一部分。”

欧唐奈对老人家的牛脾气都有点儿佩服了,不过他已经看到对方的漏洞了,决定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他说:“如果你是对的,那么医疗也是自然平衡的一部分。”

思韦恩反驳道:“你这话怎么解释?”

“因为医疗也是进化的一部分,”尽管下决心是要悠着点儿,但欧唐奈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显得更激动了,“所以对于环境的每一次变化,人类都面临新的问题,医疗尽全力去解决这些问题。但是我们从来都无法解决所有的问题,医学总是落后一步。即使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解决这个问题,面前总有新的问题涌现出来。”

“你说的是医疗的问题,并不是自然的问题。”思韦恩的眼睛闪现出一抹嘲弄的光芒。“如果让自然自行其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在这些问题涌现出来之前它们就已经被解决了。”

“你错了,我告诉你为什么。”欧唐奈再也顾不上他的话会造成什么影响了,对别人说也好,对自己说也罢,他只觉得有些话他必须说清楚。“医学只有一个真正的问题,以前是,今后也是,那就是让个人存活下去的问题。”他停顿了一下。“生存才是最古老的自然法则。”

“好样的!”阿梅利亚·布朗不由自主地拍手叫好,但欧唐奈还没有说完。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攻克脊髓灰质炎,思韦恩先生,还有黑死病、天花、斑疹、伤寒和梅毒。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仍然在抗击癌症、肺结核和所有其他疾病。这是我们为什么要设立你提及的针对绝症病人的疗养院和收容所。这是为什么不管是强者还是弱者,我们要试图存留每一个人,因为所有的事情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活下去!这就是医疗的目的,也是我们能做而且是唯一能做的事情。”

一时间,他猜想思韦恩会像之前那样回击,但是老人沉默了。然后,他看了看自己的女儿说道:“给欧唐奈医生倒点儿白兰地,德妮丝。”

欧唐奈把杯子端起来让她斟上酒,当她拿着酒瓶走过来的时候,在行走之间,她的衣服发出一种柔软的沙沙声,当她俯下身时,他捕捉到了一缕撩拨人情思的清香。有那么一会儿,他有一种荒谬而孩子气的冲动,想伸手去触摸她那柔软的黑发。在他把这种冲动按捺下去的时候,她又回到了父亲身边。

她给老人家也倒了点儿酒,她问,“如果您真的如您所言那样认为的话,爸爸,您参加医院董事会干什么呢?”

尤斯塔斯·思韦恩轻声笑了。“我还待在那里,是因为奥登和其他一些人生怕我会修改遗嘱。”他看了看奥登·布朗。“他们估量着,不管怎样,应该不用等多久了。”

“你说这话就不够朋友了,尤斯塔斯。”布朗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

“你这个骗子。”老人又开始自得其乐了。他说:“既然你问了,德妮丝,嗯,我就来回答你。我依然留在医院的董事会,是因为我是个务实的人,即使我知道这是不对的,但世界如此我无法改变,但像我这样的人可以成为维持平衡的一股力量。哦,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些人认为,我就是个碍事者。”

奥登·布朗赶紧插话:“谁说过这种话?”

“你别装了,”思韦恩眯着眼睛睨了董事会主席一眼,“但是,每一种运动都需要在某个地方装上刹车。这就是我的作用——一个闸,一股维稳的力量。哪天我离世了,你和你的那帮同伙,就要去找个新的闸了。”

“你瞎说,尤斯塔斯,这样说你自己的作用就不公道了。”奥登·布朗显然也决定开诚布公,他接着说,“在伯灵顿,你做的贡献比我知道的任何人都多。”

老人家看上去好像缩到椅子里面去了,他嘟囔道:“我们之中,谁又真的知道自己的作用是什么?”然后他抬起眉眼说道:“我猜你是希望我在扩建中捐一大笔钱。”

奥登·布朗借着他的话顺势说:“坦白说,如果您能像以往一样慷慨解囊就足够了。”

出人意料的是,尤斯塔斯·思韦恩温和地说:“我估计25万美元应该过得去吧。”

欧唐奈听到奥登·布朗倒抽了一口气,这份礼的厚重程度远远超过预期,即使在他们最乐观的时候,也没有奢望这么多。

布朗说:“我无法掩饰,尤斯塔斯,坦白说,我有点儿受宠若惊。”

“那倒不必。”老人停顿了一下,捏着手里的白兰地酒杯的杯脚,轻转把玩。“我还没有最后决定,但我一直在考虑这件事。一两个星期之后我再告诉你。”突然他转过身对欧唐奈说道:“你下棋吗?”

欧唐奈摇了摇头。“我上大学的时候曾下过,之后就很少下了。”

“皮尔逊医生经常和我下棋。”他直勾勾地盯着欧唐奈说道:“你当然认识,乔·皮尔逊。”

“是的,很熟。”

“我认识皮尔逊医生很多年了,”思韦恩说道,“在三郡医院内外,我们都有来往。”话说得很慢,每一个字似乎都蕴含深意,这是某种潜在的警告吗?这很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