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1963~1975年 3(第3/3页)

这位长者点点头。“真悲惨。是一个年轻人,你还替我给他看过一次病,他叫怀拉兹克。他的肺炎很严重,又心脏衰弱。他死于心力衰竭。我本来就担心会出这种事。”

安德鲁本可能不再提这事的。病人死了,是一件令人难过的事,而且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然而,汤森的言谈举止有一种让人不安的尴尬。这种不安促使安德鲁抽出怀拉兹克的病历档案来查看。那是大约1个小时之后,汤森已离开诊所。“对,是他。”安德鲁这时记起病人的模样来。同时,在查阅时他注意到两件事:其一,病历中有青霉素过敏的记载,这看来不太重要;其二,病历上从未提到心脏病,这倒是显得挺重要的。

安德鲁这时还不太在意,只是好奇,他决定当天到医院去之后,小心地打听一下怀拉兹克死的情况。那天下午,安德鲁去了圣比德医院的病历档案室。怀拉兹克死后,他的病历档案和其他所有相关文件都从病房送到了那里。

安德鲁先看病历上的最后一条——汤森医生写的死亡原因,然后准备从后往前读。就在这一刻,汤森亲笔写的医嘱映入了他的眼帘——注射60万单位青霉素,这对安德鲁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同样让他震惊的是护士的记录,护士做了打完针的记录。而根据时间顺序来看,那一针的时间就在怀拉兹克死前不久。

安德鲁看完整个记录——包括实习医生记下的关于青霉素过敏的记录以及早先开红霉素的处方,他看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他把病历还给档案室的保管员时,手一直发抖,心怦怦乱跳。

两个问题猛地跳了出来:怎么办?现在该去哪里?

安德鲁去太平间看怀拉兹克的尸体。死者眼睛是闭上的,神态安详。除了皮肤泛着青紫色(也会有其他原因造成皮肤呈青紫色),没有任何反映过敏反应性休克的迹象。此时,安德鲁已确定:正是过敏性休克造成了这个年轻人的枉死。

他问一旁的太平间管理员:“要求进行尸体解剖检查了吗?”

“没有,先生。”那人说,“死者有个姐姐说要从堪萨斯州过来。等她来了以后就火化尸体。”

安德鲁脑子里一片混乱。他想起上一次和管理主任的谈话,下一步该怎么办,他仍然拿不定主意。显然,必须采取措施,但是应该做些什么呢?他是否应该提醒一下同事,需要进行尸体解剖检查?有一点安德鲁可以肯定:尸体解剖检查会证明眼前人的逝去绝非心力衰竭所致。但是即使不进行解剖检查,病人住院病历上的记录也足以说明问题。现在已是傍晚时分,医院里的领导大多已经回家,没办法,只能等明天了。

整晚,西莉亚睡在安德鲁身旁,却一点儿也不知道他的心事。安德鲁脑中翻腾着各种行动计划,让他难以入睡。他应该去医院里把自己了解到的事都告诉大家吗?或者,他应该找院外的有关部门谈一谈,这样是不是能确保得到更公正的处理呢?他应该不应该先找诺亚·汤森,听听他的解释?但是,安德鲁马上就意识到这样做毫无意义,因为诺亚的品性明显变了,外表变得更多——这都拜多年来的药物成瘾所赐。

安德鲁曾经熟悉、敬重,甚至一度热爱过的诺亚,本来是正直、高尚的人,他极度重视道德、医术,也绝不宽恕自己或别人由于专业上的疏忽而犯下错误,也不宽恕别人对自己的重大错误狡辩——可是,他现在竟然这样做。从前的诺亚·汤森会勇敢地站出来,主动承认错误,承担一切后果,不管这个后果有多严重。不,现在私下找他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所有这些行动计划,让安德鲁感到极度的惆怅和失落。最后,安德鲁疲惫地决定,只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告诉医院内的人。如果需要对外采取行动,必须由医院里的其他人参与决定。第二天一早,他抽时间在诊所里根据自己了解的情况写了一份详细的总结。然后,在将近正午时,他到了圣比德医院去跟管理主任面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