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1977~1985年 19

坏消息是静悄悄地被披露出来的,让人误以为事出偶然,人们甚至当时还拿不准那是不是坏消息。西莉亚事后觉得,灾难似乎是蹑手蹑脚走来的,开始没受到注意,是因为它藏在一个平凡的剑鞘中,但之后一抽出来却是把寒气逼人的利剑。

先是有电话找西莉亚,可她刚好不在办公室。她回来后看到有几张字条,其中之一说的是埃克塞特–斯托公司的亚历山大·斯托先生来过电话,并请她回个电话。但是,没有迹象表明这是一件急事,她就先处理其他几件事情。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西莉亚让秘书接通斯托先生的电话。不一会儿,秘书通知她已接通。

她摁了下电话机的按钮,对着话筒说:“你好,亚历山大。今天上午我正在念叨,不知道你们那关节消炎灵和己菌素W的试验计划进行得怎样?”

片刻沉默之后,传来了对方吃惊的声音。“4天前,我们已取消了和你们的合同关系,西莉亚,难道你不知道?”

现在轮到她吃惊了。“什么?我一点儿也不知道。如果你告诉你们的负责人要取消合同,你肯定他们已经办妥了吗?”

“是我亲自办的。”斯托答道,显然仍旧迷惑不解。“我直接和文森特·洛德谈的。今天,我才想到还没跟你说一声。出于礼貌我想我该跟你讲,这才给你打了电话。”

一些本该早让她知道的事却现在才知道,这使西莉亚非常生气。她回答说:“这事我要问文森特的。”她停了一下。“你们取消合同的原因是什么?”

“这……坦白讲,我们对那些死于感染的情况不放心。我们观察的用药病人中已经死了两个,虽说看不出关节消炎灵或己菌素W是直接的死因,可有些问题还没有找到答案。对此我们感到不安,所以决定不再试验了,特别是鉴于其他地方也死了人。”

西莉亚吓了一跳。从通话到现在,她第一次周身战栗起来,顿时预感到将有更多她不愿听到的事会接踵而至。

“其他的死亡情况怎么样?”

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你的意思是,那些情况你也一无所知?”

她不耐烦地说:“亚历山大,要是我知道,何必问你呢?”

“我们已确认这里已有4人死亡。虽然具体情况不详,但有一点是清楚的:所有死者都在服用己菌素W,并死于不同类型的感染。”斯托停了停再往下讲时,显得字斟句酌,严肃认真。“西莉亚,我想提个建议。请不要因为这是你们自己公司的事,就怪我放肆。不过,我认为你需要和洛德博士谈谈。”

“对,”西莉亚同意,“我也这么认为。”

“洛德对这里死了人的事完全了解,包括我们这里的和别处的,因为我们讨论过这些事。另外,他一定有详细报告以便上报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又一次迟疑。“我真诚希望,为了你们公司和大家的利益,监督管理局已经收到了报告。”

“亚历山大,”西莉亚说,“看来我了解到的情况有一些漏洞,我想马上去把这些漏洞补一补。感谢你对我说的一切。另外,似乎这场谈话再继续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我同意你的看法,”斯托说,“不过,如果你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话,或其他方面用得着我时,请随时给我来电话。对了,我打电话的真正用意是想向你表示,对我们迫不得已取消合同,我深感抱歉。希望以后我们有机会再度合作。”

西莉亚的心思早已转到下一步必须做的事情上去了,只是机械地答了一句:“谢谢,亚历山大,我也有此愿望。”

她摁下按钮挂断了电话,接着正想摁另一个按钮以便和洛德通话,却临时改变了主意。她要去和他面谈。这就去。

早在己菌素W上市的两个月后,就有一份死亡报告送到了菲尔丁–罗斯总公司。死者是一位使用该药的病人。和往常一样,报告送到洛德博士那里。他读完后,决定完全不予考虑。这份报告是佛罗里达州坦帕市的一位内科医生寄来的。报告表明:死者同时用己菌素W和另一种药,致死的原因是发烧和感染。洛德认为这一死亡与己菌素W无关,就把报告丢到一旁。然而,那天晚些时候,他并没有将那份报告按常规归档,而是放进文件夹,锁到他办公桌的抽屉里。

两个星期后来了第二份报告。这是由菲尔丁–罗斯的一个新药推销员寄来的,付邮前他还与密歇根州绍斯菲尔德市的医生交谈过。这名推销员相当认真细致,把他所了解到的全部情况都写进了报告里。

各种药物的副作用报告,包括对有害副作用的报告,从不同渠道汇总到各制药公司。有时候医生直接写出报告,有时医院循例写来报告,认真负责的药剂师把他们所了解的情况寄来,偶尔也有病人自己写来的反映。还有,各家公司的男女新药推销员也根据指令,把听到的关于药品的反映报上来,不管看上去多么微不足道的反映也不会忽略。

法律明文规定,任何制药公司都应将有关其药品的副作用的信息汇集起来,按季度上报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

法律还规定,任何严重反应,特别是新药的严重反应,都必须在获悉情况后的15天内上报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并标出“紧急”字样。不管该公司是否认为严重反应由其药品引起,都必须按这规定执行。

那名新药推销员从绍斯菲尔德市寄来的报告又是洛德看的。报告表明:病人用了己菌素W和一种治疗关节炎的药品后,死于大面积肝脏感染。这已从尸体剖检中得到证实。洛德又一次认定己菌素W不可能是致死的原因。他把这份报告也放进那文件夹里,和第一份夹在一起。

一个月过去了,同时从不同的地方寄来了两份报告,死者是男女各一人,两例都是在用己菌素W的同时用了其他药。女性逝者是老人,在家不慎划破了脚,引起严重的细菌感染,按紧急处置切掉了。但是,细菌感染迅速扩散,最终死亡。男性逝者本来身体状况就很差,死于特别严重的脑部感染。

洛德的反应是对这两名死者十分恼火:他们反正会死于他们那该死的病,其死因明明与己菌素W无关,为什么偏要把这药扯进去?尽管这样想,积起来的几个报告亦使他烦恼,也使他担心。

到这会儿,洛德才意识到之前没按联邦法律将死亡病例上报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的危险。眼下,他处于十分为难的境地。如果他把最近的两份报告送上去,势必不能漏掉之前的报告,而那两份报告早已超过规定的15天期限。假如他全报上去,菲尔丁–罗斯和他本人都将因违背法律而被认为有罪。谁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一想到吉迪·梅斯博士,他就不自在,说不定那人正等在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里,瞅准这个好机会扑过来呢。洛德把这两份最近的报告也放入了那个文件夹里。他提醒自己,不管怎么说,他是唯一知道总数的人。每份报告都是分别送来的,写报告的人并不知道其他人也写了报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