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傍晚6:30~晚上8:30 (美国中部时间) 8(第3/4页)

“塔台呼叫移动1号,你现在在什么位置?”无线电里的声音打断了梅尔的思绪,把他拉回到现在。

他把音量调大,报告自己的位置。他现在快开到主航站楼附近了,尽管雪依然下得很大,但航站楼里透出的灯光却越来越清晰。他发现,停机坪和他离开时一样,还是挤得满满当当,而且还有一队入港的飞机在等待入口腾出空位。

“移动1号,原地等待‘中北湖’号航班在你前面通过,你跟在它后面进来。”

“移动1号,收到。”

几分钟后,梅尔把车轻松开进航站楼的地下停车场。

他的专用停车位旁边是一个箱子,上了锁,里面有一部航空港内线电话。他用钥匙打开箱子,拨通雪天管制桌的电话。丹尼·法罗接了电话。梅尔问他那架陷在泥里的墨航客机有没有什么进展。

“没有,”丹尼说,“而且塔台主任让我告诉你,因为30号跑道无法使用,整个航班进出速度慢了一半。还有,每当有航班起飞,他就会接到梅德伍德居民打来的投诉电话。”

梅尔闷闷不乐地说:“梅德伍德只能继续忍忍了。”无论他们开不开居民大会,他目前都没有办法消除他们头顶的噪声,此刻最重要的是减少飞机延误。“乔·帕特罗尼现在在哪儿?”

“还在原地,堵着呢。”

“他还能赶过来吗?”

“环航说能。他车里有电话,他们一直在电话联络。”

“等乔到了,”梅尔命令道,“一定要通知我。不管我在哪儿。”

“估计你都到市里了。”

梅尔迟疑起来。今晚,实在没有理由继续待在航空港了。但不知为何,刚才在机场上的那个不祥的预感再次袭来。他想起之前和塔台值班主任的对话,飞机在外面的停机坪上排起了长龙。他立马做了一个决定。

“不,我不去市里了。我们急需那条跑道,在确认帕特罗尼到达机场指挥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那样的话,”丹尼说,“还是尽快给你老婆回个电话吧。我有她留的号码。”

梅尔把号码写下来,摁了一下挂断键,然后又拨通了那个市区的号码。他对接电话的人说要找辛迪,没等一会儿,就听见那头传来辛迪生气的斥责声:“梅尔,你怎么还没来?”

“抱歉啊,我脱不开身。航空港出了点儿问题。雪挺大的……”

“我不管,赶紧给我过来!”

辛迪在压低嗓音说话,梅尔猜她周围估计还有别的人。其实不管有没有人,她都会恶狠狠地埋怨一通。

听着她现在的声音,梅尔有时想尽力把它和记忆中那个结婚前的辛迪联系在一起。15年前的她似乎比现在温柔多了。其实,辛迪当初吸引梅尔的一点就是温柔恭顺。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旧金山,梅尔刚从朝鲜的海军部队休假回国。那时的辛迪还是一个女演员,但演的都是一些跑龙套的小角色。她向往在演艺界崭露头角,却始终未能如愿,而且以后显然也不会有什么起色。她在夏季轮演剧目和电视上演的角色越来越可有可无。后来,她自己也坦承,结婚帮了她一个大忙,让她从演艺行当里解脱出来。

多年以后,这一说法变得有些走样。辛迪口口声声说自己为了梅尔牺牲了事业,还葬送了未来耀眼的星途,而且每次都喜欢以这个为开场白。但最近情况又变了,辛迪根本不想让人提起她过去的演艺生涯。因为她在《城市与乡村》这本杂志上读到,《社会名人录》里几乎不会收录女演员,即便有也屈指可数,而她梦寐以求的,就是有朝一日她的名字能写进《社会名人录》。

“我会尽快去市区找你的。”梅尔说。

辛迪厉声责备道:“你以为这就够了吗,你本来现在就该到的。你明明知道今晚对我有多重要,这可是你一周前一口答应的啊。”

“一周前,我哪知道会遇上6年以来最大的暴雪啊。现在我们有一条跑道不能用了,事关航空港安全……”

“你手下不是有跑腿的吗?还是说你选的人都是笨蛋,没你就不行?”

梅尔心烦气躁地说:“他们都挺能干的。但我的工资也不是白拿的。”

“可惜你对我就不愿意这么尽心尽力。每次我有重要的社交活动,你非得搅黄了才高兴。”

梅尔继续听她讲下去,感觉辛迪马上就要气炸了。不用想也知道,此刻辛迪正踩着她那双最高的高跟鞋,硬撑到1.7米,霸道地说个不停。她那双清澈的蓝眼睛眨着,刚刚打理过的一头金发向后一甩。你别说,她生气时的模样还真迷人。梅尔心想:刚结婚那几年,妻子大发脾气的时候自己很少会觉得惊慌失措,估计就是这个原因。似乎她吵得越凶就越妩媚动人。每当这时,梅尔总会不急不躁地从下往上打量着她的身体,先从脚踝看起——因为辛迪有一对迷人的脚踝和一双大美腿,比梅尔认识的大多数女人都好看——然后,再移向她身体的其他部位,真是既匀称又迷人啊。

那时,每当梅尔色眯眯地欣赏起她来,两人之间的火花便迅速升温。二人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或搂或抱,摩挲揉抚,立马如饥似渴难舍难分。结局就不言自明了。每次,辛迪最初的愤怒都会化为连绵的情欲将二人吞噬,连辛迪都忘了最初她为什么会生气。她很容易兴奋狂野起来,最后,他们总是折腾得精疲力竭,根本没有心情再去吵架,即便想吵也没了力气。

当然,这只是暂时转移了火力而已,二人的矛盾依然存在。梅尔很早以前就意识到他们两个根本不是一路人。随着时间的流逝,激情渐渐退去,矛盾越积越多,问题也越来越尖锐。

终于,他们现在不会再用一夜春宵换取和平相处了。而且,大概从去年开始,两人的夫妻生活也越来越少。放在以前,无论两个人心情如何,辛迪总是需求旺盛、难以满足,最近几个月好像一下子变得冷淡起来。梅尔觉得有些纳闷。他的妻子外面有情人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得上点儿心。可悲的是,这种事还是不上心更好过些。

但有些时候,辛迪撒泼时的声音或样子依然可以唤起他的雄性本能,点燃他过往的激情。眼下,听着电话那头辛迪的责备声,他就有这种感觉。

好不容易能插个嘴,梅尔说道:“我不是非搅黄了你的安排才高兴。不管你想要什么,我基本上都会顺着你啊,尽管我觉得咱们要去参加的活动,并没有那么重要。我更希望咱们晚上多花些时间在家陪陪孩子。”

“你就胡说吧,”辛迪道,“别不承认。”

梅尔觉得自己有些紧张,把电话握得更紧了。他心想:也许辛迪最后一句话说得没错。今晚早些时候,他想起自己好多次原本可以回家,却一直待在航空港不走,为的就是避免回去再和辛迪吵架。他想:大人在婚姻出问题时,总会把孩子忘得一干二净。他就没顾及瑞贝塔和莉比两姐妹。刚才不该提起她们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