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傍晚6:30~晚上8:30 (美国中部时间) 11(第2/3页)

环美航空的班机起飞前,他会买一份价值75000美元的保险,受益人是他的妻子和孩子。他认为到现在为止,自己为他们做得太少了,但他最后一刻的壮举完全是为了他们好。他相信,自己这么做绝对是因为爱而甘愿牺牲。

他因心生绝望而钻了牛角尖,根本没有考虑2号航班上的其他乘客,还有那些机组成员,大家都得跟着他一起命丧黄泉。他已经迷了心智,失了良心,唯一担心其他人的地方就是:担心他们破坏自己的计划。

他相信自己已经把所有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都考虑到了。

只要飞机飞上天,他就不必再操心机票的事了。没有人能证明他并不打算把机票钱还清,就算那封伪造的“雇主证明信”暴露了——确实很有可能暴露——也说明不了什么,无非是他用虚假身份骗了一张机票。而这件事对之后的保险理赔也没有任何影响。

还有,他特意买了一张往返机票,想营造出一种不仅打算飞出去,还准备飞回来的假象。至于为什么选飞罗马的航班,他有个远房表兄弟在意大利,虽然素未谋面,但有时会说起去看他,这件事伊内兹是知道的。因此,他的选择至少还算有逻辑可循。

因为经济条件每况愈下,D·O·格雷罗在心里已经计划了好几个月。那段时间,他仔细研究了个人通过飞机空中失事骗取航空保险的过往资料。案例之多令人咋舌。有明确记载的案件中,犯罪动机都是通过事后空难调查揭露的,活着的同伙会以谋杀罪论。相关的飞行保险理赔也会随之取消。

当然,还有许多飞机失事的原因尚未查清,也就无从得知它们是否也是蓄意破坏导致的了。关键在于能否找到飞机残骸。不管在哪里找到了飞机残骸,训练有素的调查员都能把那些碎片拼在一起,试着解读其中的秘密。他们通常都能成功。如果飞机是在空中爆炸并留下了痕迹,爆炸的性质就能确定。格雷罗因此断定,他绝对不能让大家找到飞机残骸。

这就是他选择环美航空直飞罗马那趟航班的原因。

2号航班——“金色商船”号——绝大多数时间是在海洋上空飞行,飞机解体后残骸落入大洋,永远都别想被找到。

环美航空印发的一本乘客手册上标明了各种航线和飞行速度,非常方便,甚至还有一个特色专栏叫“标注自己的位置”。格雷罗算过了,按平均风速来算,飞行4个小时后,2号航班会飞到大西洋中部上空。他打算到时候再算一遍,必要的话再根据实际情况调整一下。首先,他得记下起飞的确切时间,然后仔细听机长广播,通常机长会通过机舱里的扩音器告知乘客航班的飞行进展。掌握这些信息后,很容易知道航班跟原计划相比是提前了还是延迟了,偏差是多少。最后,在他算好的那个地点——纽芬兰东部800英里附近——引爆炸药。只等着整架飞机或是解体后的残片一股脑地坠入海中。

没有一片残骸可以被找到。

2号航班的残片将永远埋在大西洋海底,变成一个秘密。相关人员无法调查,之后也找不出飞机失事的原因。大家可能会惊讶、猜测、推断,甚至猜对了真相,但他们永远都无法确定是真是假。

由于缺乏任何蓄意破坏的证据,飞行保险将全额赔付。

串起所有行动的关键是如何让飞机爆炸。显然,爆炸必须把整架飞机炸毁,而且同样重要的一点是,爆炸时间必须合适。为了第二点原因,格雷罗决定把爆炸装置带上飞机,亲手启动。现在,他正在反锁着的卧室里装配爆炸装置。虽说他是一个建筑承包商,经常和炸药打交道,但现在还是不停冒汗。从一刻钟前开始装配时起,他身上的汗就没干过。

爆炸装置主要由5个部分组成——三管炸药,一根小雷管跟电线相连,还有一节晶体管收音机上用的电池。炸药筒是杜邦公司红色十字强效型的,体积虽小但威力无比,含有40%的硝化甘油;每个炸药筒直径0.04米,长0.2米,用电工常用的那种黑色绝缘胶带缠在一起。为了掩人耳目,他把炸药筒放在一个饼干盒里,盒子的一端是打开的。

格雷罗就在床上小心地做这些事,那条破烂不堪的床单上还摊着几样别的东西:一个木制晒衣夹,两枚图钉,1平方英寸的透明塑料片,还有一小段细绳。能把价值650万美元的飞机炸碎的装置,总价还不到5美元。所有这些,包括格雷罗做承包商时剩下来的炸药,都是在五金店里买到的。

床上还有一个扁平的公文包,就是商人坐飞机时常在里面放文件和书的那种。格雷罗现在正把爆炸装置往这个包里装。再过一会儿,他就会带着这个包上飞机。

自制爆炸装置简直易如反掌。格雷罗暗想,整个过程就这么简单,但大多数人因为不了解炸药的特性,估计不相信它有那么大威力。但是,一旦爆炸,它绝对能置人于死地,把一切炸得粉碎。

他把装有炸药的饼干盒牢牢地粘在公文包里面。紧挨着饼干盒固定着木衣夹和那节电池。电池可以释放电流。带金属弹簧的木夹是开关,时机一到,就可以把电流从电池内中释放出来。

他把雷管上的一根电线直接连到电池的一端。

他的双手在不停地颤抖,他能感觉到衬衣里面的汗一股一股地往下淌。雷管已经安好了,此时此地,只要一个不小心,手一哆嗦,就会把他自己、这间屋子连同大半个公寓炸得粉碎。

他把注意力集中在那支木制衣夹上。

格雷罗在衣夹两头朝里的那侧各钉进去一枚图钉。在衣夹弹簧的作用下,两枚图钉只要一接触,就可以构成完整电路。此刻为了避免二者碰触到一起,格雷罗在两枚图钉之间放了一小块透明塑料片。

他大气也不敢喘,把从雷管和炸药筒里穿出来的第二根电线连到木夹的其中一枚图钉上。炸药筒里的两根电线现在都已经就位了。

他停下来拿手绢把手上的汗擦掉,感觉心在怦怦乱跳。他精神高度紧张,在床上如坐针毡,感觉到屁股下面那张薄薄的床垫有些高低不平。每动一下,那张烂铁床就吱扭一声表示抗议。

他继续手上的工作,屏气凝神连上一小段电线,一头连上电池的另一端,另一头连上木夹的另一枚图钉。现在,只能靠两枚图钉之间的那块一平方英寸的透明塑料片来阻断电流防止爆炸了。

那块塑料片厚度还不到2毫米,边缘有一个小洞。格雷罗拿起床上剩下的最后一样东西——细绳——把绳子一头穿过塑料片上的小洞系好,免得塑料片乱动。他在公文包上提前打了一个很不起眼的小洞,把细绳另一头从洞里穿过去,刚好露在皮包的提手下面。包里的绳子很松,他把露在外面的那股又打了一个结,大小刚好把洞卡住不会让线头再缩回去。最后,他把露在公文包外面的那截细绳绕了一下,形成一个手指粗细的圆环——就像执行绞刑用的绳套,只不过小了很多——最后把多余的线头剪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