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晚上8:30~晚上11:00 (美国中部时间) 8(第3/4页)

但是,那47美元总归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到底是哪儿呢?

突然,她想起了那枚戒指——那是一枚镶钻的铂金戒指。一两周前,伊内兹还常常戴着,但她的手指最近有些肿胀,这才把戒指摘了下来,放在卧室抽屉的一个小盒子里。她赶忙把抽屉翻了一遍。装戒指的盒子还在——里面却空了。显然,为了得到那47美元,格雷罗把戒指当掉了。

她的第一反应是懊悔。对伊内兹来说,那枚戒指很有纪念意义。那是她和过去的生活、离散的家庭、极为尊重的亡母仅剩的一丝联系。说得现实一些,这枚戒指虽然不是特别值钱,但不到万不得已,是决不会拿去换钱的。只要戒指还在,无论生活变得多糟,心里也不会慌,因为总能用它多撑几天。现在戒指没了,仅存的一丝保证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但是,即便知道那张机票是用典当戒指的钱买的,还是没有回答她的前几个问题。为什么坐飞机呢?为什么去罗马?

伊内兹依旧坐在床上,开始仔细琢磨,一时忘了困倦。

她并不十分聪慧,否则怎么可能忍受跟格雷罗结婚生子近20年的生活。就连如今,但凡她有些头脑,都不会沦为咖啡厅女服务员,赚那么一点儿小钱。可是,伊内兹脑筋虽慢,但经过仔细分析外加女人的直觉,偶尔还真能找到正确答案。对跟他丈夫有关的事,更是如此。

现在分析已经不管用了,直觉告诉她D·O·格雷罗有麻烦了——而且比他们之前遇到的麻烦都严重。有两件事坚定了她的想法:第一,他最近举动一直有些反常;第二,他说要离开家好几天。按格雷罗目前的状态,如果不是有特别紧急的事,他是不会去罗马的。伊内兹走进客厅,拿着那张留言条回到卧室,又读了起来。这些年,格雷罗给她写的留言条很多,但伊内兹觉得这张写得有些心口不一。

除此之外,她就再也分析不出什么来了。但她有种感觉,而且这种感觉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强:她应该做点儿什么,而且一定要做。

伊内兹并不想就这么算了,她不想看到格雷罗做傻事受罪的样子。她这个人很简单,没什么复杂的心眼。18年前她嫁给D·O·格雷罗,答应和他“同甘共苦”。虽然婚后的“苦”日子多一些,但在伊内兹看来,她这个妻子的责任并没有改变。

她继续慢慢地仔细分析,感觉首先应该确定格雷罗是不是已经坐飞机走了;如果还没走,兴许还有时间拦住他。伊内兹不知道格雷罗已经走多久了,也不知道这张留言条是几个小时前写的。她又看了看那张黄色分期付款协议,上面没说航班是哪天,也没写起飞时间,不过她可以打电话给环美航空公司。伊内兹急忙穿上几分钟前刚刚脱掉的衣服。

出门穿的鞋又弄得她双脚发痛,而且大衣还是湿漉漉的,穿在身上很不舒服。她顺着公寓狭窄的楼梯往下走,准备去街上。在楼下简陋的过道里,雪花从大门下面的缝隙里灌进来,把附近光秃秃的地板都盖满了。伊内兹看到外面的雪比她进来的时候更厚了。没了公寓的遮蔽,刺骨的冷风朝她袭来,夹杂着更多雪花打在她脸上。

格雷罗夫妇住的公寓里没有电话。虽然伊内兹可以用他们楼下小餐馆柜台上的公用电话,但她不想碰见餐馆老板,也就是公寓的房东。他已经警告过格雷罗夫妇,如果再不把拖欠的房租付清,明天就把他们轰出去。今晚,伊内兹一直不愿意想这件事,如果格雷罗明早还回不来,那她只能一个人应付了。

离这儿一个半街区有一家杂货店,里面有一部公用电话。伊内兹在满是积雪无人打扫的人行道上朝那里走去。

现在是晚上10点差一刻。

杂货店的电话被两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占着,伊内兹等了将近10分钟才轮到自己。之后,她拨通了环美航空的号码,里面的录音告诉她订票处所有电话都占线,请她稍等片刻。等这段录音重复了好几遍,才有一个清脆的女声插进来,说自己姓扬,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请你,”伊内兹说,“帮我查一查去罗马的航班。”

那头的扬小姐像是摁了机器开关一样,机械地回答说林肯国际航空港每周二和周五都有环美航空直飞罗马的航班;如果从纽约出发,飞罗马的航班每天都有,还问她要不要现在就预定。

“不,”伊内兹说,“不,我不去。是我丈夫。你是说周五有一架……航班……也就是今晚?”

“对,太太——我们公司的2号航班,“金色商船”号。一般都在本地时间晚上10点起飞,不过今晚因为天气原因,这趟航班要延迟一个小时。”

伊内兹看得见杂货店的挂钟。现在差不多10点过5分。

她赶快说:“你是说那趟航班还没飞走?”

“没有,太太,还没。”

“请……”伊内兹说话前总要先想想怎么说才好。“您好,我想查查我丈夫在不在那趟航班上,这对我很重要。他的名字是D·O·格雷罗,还有……”

“抱歉,我们不能透露旅客信息。”扬小姐礼貌而坚决。

“我想你没听明白,小姐。我问的是我丈夫,我是他妻子啊。”

“我明白,格雷罗太太,但是很抱歉,这是公司规定。”

扬小姐和其他员工一样,对这条规定非常熟悉,而且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很多商人会带秘书或情人一起坐飞机,谎称那是他们的太太,借此享受家庭出游的减价机票。以前,曾经有起疑心的妻子前来查探,给航空公司的男乘客惹了不少麻烦。后来,那些男乘客满肚子怨气,投诉公司违反了保密原则。于是,航空公司现在出台了一项规定,不允许透露乘客姓名。

伊内兹继续说:“就没有什么其他办法……”

“真的没有。”

“哦,天呐。”

“如果我没理解错,”扬小姐问道,“您是不是觉得您丈夫可能在2号航班上,但又不能确定?”

“对,没错。”

“您唯一能做的,格雷罗太太,就是到机场去。也许那趟航班还没有让乘客登机,如果您丈夫在那儿,您就可以见到他。如果已经登机了,登机口的工作人员可以帮您,但是您得动作快点儿了。”

“好,”伊内兹说,“如果这是唯一的办法,我也只好试试看了。”她不知道怎么在一个小时内赶到机场——离这儿还有20多英里,何况外面还下着大雪。

“等一下。”扬小姐似乎有点儿犹豫,但听上去比刚才更有人情味了,仿佛伊内兹的沮丧透过电话感染了她。“我真的不该这么做,格雷罗太太,但我可以给您一个小小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