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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只好简单地道了个歉,“我误会了,罗斯,抱歉。”

彼得打心眼儿里讨厌阿修罗伊斯·罗斯。他的身份很特殊,既是饭店老板沃伦·特伦特的贴身男仆,同时还在芝加哥洛约拉大学读法律。很多年前,罗斯的爸爸——一个黑奴的儿子,就是沃伦的贴身男仆、同伴和知己。

25年后,老人去世了,他的儿子阿修罗伊斯就留在了沃伦的身边。罗斯是在圣格里高利大饭店里出生的,从小就长在饭店里,现在也住着老板的私人套房。只是因为学业才会出出进进不再常住。这里就是他的家,他可以来去自由。但是,彼得·麦克德莫特总觉得罗斯有点儿高傲得过分,目中无人,似乎总是好勇斗狠,藐视友情。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彼得顾不得什么事前事后了。

“他们一共4个人。4位绅士都是温文尔雅、年轻有为的白人。”

“认识吗?”

罗斯点点头,“认识两个。”

“那就好。”彼得跨步来到距他最近的床边,抓起了电话。

“要打给谁?”

“市警察局。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叫他们介入了。”

年轻黑人半真半假地笑了笑,“想听我的意见吗?我要是你,我就不会打电话。”

“为什么不打?”

“那是因为,”阿修罗伊斯·罗斯慢吞吞地拉着长音,故意强调着他的南部口音,“我会被拉去做证人。让我告诉你吧,在这个至高无上、无比伟大、高度自治的路易斯安那州里,没有一个法庭会在白人强奸案里采信‘黑鬼’小子的证词,强奸未遂或是别的什么都一样。不会的,先生。尤其是当这4位玉树临风的白人绅士、良好市民,一口咬定是‘黑鬼’在撒谎的时候,那就更不会了。就算普雷斯科特小姐力挺黑人小子,结果也是一样。况且,我觉得她爸爸是不会让她支持我的,他一定害怕所有的报纸和其他的什么小喇叭,没准儿会编出什么故事来呢。”

彼得放下了已经握在手里的话筒,“有时候啊,我真佩服你化简为繁的能力,好像总愿意把事情搞得更悲观呢。”虽然嘴上不服软,但彼得的心里却很清楚,罗斯说的没错。他把目光转向玛莎,“你刚才口中的‘普雷斯科特小姐’就是这位吗?”

年轻黑人点点头,“她的父亲是马克·普雷斯科特先生,普雷斯科特家族的成员,小姐,对吗?”

玛莎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普雷斯科特小姐,”彼得的措辞很小心,“应该为这件事负责的家伙,你认识吗?”

玛莎低声地回答,“认识。”

罗斯替她解释着,“我知道,那几个家伙都是从之前的联谊舞会上过来的。”

“是这样吗,普雷斯科特小姐?”

她轻轻点了下头,算是承认了。

“你是他们带到这儿——这间套房里来的吗?”

还是一句低声回答,“是。”

彼得瞧着玛莎举棋不定,最后终于下了决心,“这件事还是由你决定吧,普雷斯科特小姐。不管你要不要提出正式控诉,或是其他的什么决定,饭店方面都会认可并予以配合。但是,罗斯讲的也很有道理,社会影响方面确实也请你考虑周全,我想会有一些,也许是很多的风言风语,会很难听、很刺耳的。”他又补充道,“我觉得有些事还真需要由你父亲来做主。需不需要我给他打个电话,请他来这里?”

玛莎抬起了头,第一次敢于直面彼得,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我爸爸在罗马,请不要告诉他——永远不要。”

“我们不一定非要报警,我敢说,有的事私下里也可以办得成。我不相信这事就这么完了,有些人一定要为此付出代价。”彼得绕过床,来到玛莎的身边,这才惊愕地发现,她看起来还只是一个孩子,非常美丽的孩子。“现在,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不知道。我不知道。”玛莎又哭起来了,这次情绪平复了一些,声音也轻了很多。

彼得有点儿不知所措,掏出一条白色的亚麻手帕递给了她。玛莎接过手帕,拭去泪水,擤了擤鼻涕。

“好些了吗?”

玛莎点了点头,“谢谢你。”现在的她心乱如麻,百感交集:伤害、耻辱、愤怒、冲动——鱼死网破的冲动,以及渴望。虽然阅历告诉她那不会实现,但她依然渴望一双充满爱意和安全感的臂膀,紧紧地拥抱着她,安慰着她。但是,现在压倒一切的感受就是累,身体上的累,整个身体似乎已经真的筋疲力尽了。

“我觉得你应该歇一会儿。”彼得·麦克德莫特来到那张没碰过的床旁,掀起被单,玛莎钻了进去,躺在毯子上面。当脸颊触碰枕头的一刹那,她感到冷冰冰的。

她很痛苦,“我不想待在这儿,我待不下去了。”

彼得体谅地点点头,“我们一会儿就送你回家。”

“不!我不回家!求求你,还有没有别的地方……饭店里的其他房间?”

他无奈地摇摇头,“恐怕已经客满了。”

阿修罗伊斯·罗斯刚才去了趟洗手间,洗去了脸上的血迹。现在正站在邻近的客厅门口,轻声吹着口哨,环顾着屋内的一片狼藉:错位的家具、满是烟灰的烟灰缸、滴着酒的酒瓶,还有破碎的酒杯。

麦克德莫特走到年轻黑人的身边,罗斯打趣着说,“我猜这真是一场像样的聚会啊。”

“似乎只能说,曾经是吧。”彼得关上了客厅和卧室之间的门。

玛莎再一次请求,“饭店里一定还有房间吧,今晚我没有勇气回家。”

彼得犹豫了一下,想到了对策,“我想还有一间,555号房。”他瞥了一眼罗斯。

555号房是为了配合工作而调配给副总经理的一间小屋子。除了当更衣室用以外,彼得很少光顾。现在正空着呢。

“离开这儿,哪儿都行,”玛莎又想起了一件事,“得找个人给家里打个电话,告诉管家安娜一声就行。”

“你觉得合适的话,”罗斯主动请缨,“我去拿钥匙吧。”

彼得点点头,“回来时顺便到那儿跑一趟——拿件睡袍来。咱们是不是应该再叫个女服务员过来?”

“你现在就叫的话,不就成了全楼直播了吗?”

彼得想了想,认为有道理。到了这个地步,闲言碎语是堵不住了。只要出了这样的事,哪个饭店都会七嘴八舌小道消息满天飞的,但是他觉得没有必要再弄得大张旗鼓人人皆知了,还是尽量封锁消息的好。

“你说的对。就我们两个人,带普雷斯科特小姐乘员工专用电梯走吧。”

罗斯刚一打开套房的大门,七嘴八舌的热切关怀就迎面扑来。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彼得一时间倒把这些门外被吵醒的住客给漏算了。他听到罗斯冷静低声地安抚着,踊跃好奇的关切终于平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