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2/5页)

钱德勒带着哭腔哀求彼得,“麦克德莫特,我们能不能再好好谈谈,通融通融?”

得到意为免谈的沉默后,钱德勒又开始狡辩,“麦克德莫特先生,这里诸如此类的事可多得是啊……”

“如果你想给我讲讲生活中的现实——关于应召女还有其他那些灯红酒绿之事的话,我觉得这些我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而且我知道的比这还多,你也不是不知道,在某些事情上,管理层是明确规定的,而给未成年人找应召女恰好是其中一条。”

“麦克德莫特先生,您可不可以,也许就这一次,别捅到特伦特先生那儿?您能不能让这事只有你知我知?”

“那不可能。”

行李生领班的目光在屋子里游移不定地撩了几眼,随后又看着彼得,似乎在估算着什么。“麦克德莫特先生,有的时候也该给别人留一条活路……”他说到这儿就不言语了。

“所以呢?”

“所以吧,有的时候,这么做还是很值得的。”

彼得没接口,好奇心让他想着先按兵不动,看看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钱德勒还是很犹豫,最后才小心翼翼地解开制服上装的口袋,掏出一只折着的信封,放在桌子上。

彼得更奇怪了,问道,“给我看的吗?”

钱德勒把信封又往前推了推。信封并未封口,但里面却是可以让人封口的东西——5张百元大钞。彼得好奇地端详着大钞票。

“是真币吗?”

钱德勒呵呵了几声,“它们真得不能再真了。”

“我很好奇,你怎么会把我的价,估得这么高呢。你可真看得起我。”彼得把钱甩了回去,“带上你的钱,快滚。”

“麦克德莫特先生,如果您觉得有点儿多的话……”

“滚出去!”彼得压低了声音,从座位上半站起身,“快滚,不然小心我扭断你那坏透腔的小细脖子。”

收回封口费转身离开,赫比·钱德勒满脸是恶毒的怨恨。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彼得·麦克德莫特一屁股坐到办公桌后的椅子上,一言不发静静地呆坐着。连续接待了警察和钱德勒,彼得感到身心疲惫,情绪低落。两人之中,彼得觉得后面那个更让他丧气,也许是因为自己的手也碰到了那笔贿金,他总觉得自己也被传染得有些不干净了。

真是这样的吗?他在心里琢磨着:跟自己要说实话。那个钱拿在手里的那一刻,心中蹿出来一个声音——拿着,拿着吧。500美元可真是个大数目,可以干不少事呢。彼得压根就没指望自己的收入能和行李生领班相比,那一位的捞钱手段多得是,肯定是没法比的。如果换个人的话,也许彼得就会笑纳了吧。真要是那样,他会收下吗?他可真希望自己能有个决断。不管怎么说,他都不会是第一个接受部下孝敬的饭店经理。

钱虽然没收,但相当具有讽刺意义的是,尽管彼得信誓旦旦地表示要把赫比·钱德勒的丑事捅到沃伦·特伦特那儿去,但他却无法保证真的能那么做。一朝天子一朝臣,饭店很有可能马上就会换主人,那么沃伦·特伦特说话就没什么分量了,连彼得本人都有可能自身难保,还谈什么惩奸除恶呢?空降的新管理层肯定会核查旧部高层的职业记录,那么他在华尔道夫时的那块陈年旧疤就会被揭起来。人们会淡忘他的那些前科吗?会宽容他这个改过自新的“回头浪子”吗?彼得对此可一点儿也吃不准。算了,是去是留也许他很快就会知道了。

他还是把思绪拉回了现在。

办公桌上放着弗洛拉留下的一张打印数据表格,上面记录着傍晚前客房入住的情况。他从进来以后,第一次研究了一下表格上的数据。从表上可以看出,饭店目前的入住率相当高,似乎今晚势必又是一个全垒打——客房全满。就算圣格里高利最终逃脱不了收购的命运,至少它还能在热闹繁忙时结束。

和客房入住报表和电话信息放在一起的,还有新送过来的一堆邮件和备忘笺。彼得把所有的文件都大致浏览了一番,觉得没什么要紧的,留到明天再处理也未尝不可。彼得打开备忘笺底下放着的一只马尼拉纸大信封,这是昨晚厨师长安德烈·雷米尔请他拜读的、关于饭店餐饮总体规划的构想,他从一大早就开始研摩着这套方案了。

看了一眼手表,彼得决定先接着读下去,之后再去饭店进行晚间巡查。他静下心来,把精致书写的纸卷和精心描画的图表在面前展开。

他越往下读,越发对年轻的副厨师长敬佩不已。构想本身就呈现出了大师级别的见地,对饭店的弊端和餐厅业务的潜力也显示出相当全面、深入的理解。让彼得感到很气愤的是,就是这么一部难得的餐饮“宝典”,竟被总厨师长埃布伦先生全面否定,弃为废纸。这也是雷米尔亲口告诉过彼得的。

诚然,有些结论还有待论证,而且彼得对雷米尔的某些观点也不是非常认可。乍看上去,一些预估的成本也似乎过于乐观。但是,这些都只不过是白璧上的微瑕,真正令人振奋并看重的是,纸卷之中所展现出的一种既活泼新颖又不失实用可行的思路和创意,是对现今餐饮管理弊端的深刻思考,同时还提出了相应的补救措施。还有一点也很明显,彼得对此深信不疑,如果圣格里高利真抱着安德烈·雷米尔这个金饭碗要饭的话,这个年轻人也许很快就会择良木而栖,将他那卓越的聪明才智用到该用的地方去了。

彼得把计划图表放回文件夹,心中很是宽慰愉悦,有像雷米尔这样热情饱满、一心扑在工作上的人,实属圣格里高利之幸。彼得决定,应该亲口向安德烈·雷米尔表达一下自己的所读所感,在饭店前景扑朔迷离的现状下,好像他能做到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于是,彼得迫不及待地打了个电话,得到的消息是,今晚,总厨师长埃布伦因为一直抱病不起还是没能来上班,主持大局的仍然是副厨师长雷米尔先生。遵循着厨房的礼仪规矩,彼得还是先知会了一声,表示他现在就要下到厨房里去看看。

彼得赴约前往,在主餐厅的门口,安德烈·雷米尔已经恭候在那儿了。

“请进,先生!非常欢迎。”年轻的副厨师长在前面带路,两人穿过嘈杂喧嚣、蒸汽腾腾的厨房。雷米尔贴着彼得的耳朵大声嚷着,“你也听见了吧,用音乐家们的话来说,现在这里就是锅碗瓢盆交响曲的高潮乐章啦。”

和昨天下午的安静相比,现在的傍晚则是一片忙碌景象,厨房里热气腾腾。大忙之时、全员上阵。身着浆挺白色厨师服的大师傅及他们的助手都在厨房里忙活着,好像一阵春雨过后在田野里忽然争先恐后冒出来的白雏菊。在他们周围,穿过喷发弥漫的蒸汽、顶着阵阵灼人的热浪,汗流浃背的厨房勤杂工吵吵嚷嚷地端着大锅小盆、托盘平碗,如热锅蚂蚁般穿梭往复;还有一些则心急火燎地推着送餐车横冲直撞。不过,他们虽然很忙碌,却丝毫不乱,颇有分寸,和同样急急忙忙、高高举着托盘的男女服务员们相互避让,有惊无险地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