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4/4页)

朱丽叶突然来到我们身旁,“想玩吗?”她对我说,“爸爸玩累了。”

“过来,”帕丁金先生叫着,“你接着打吧。”我有点犹豫——因为上高中以后,我就没碰过篮球。但朱丽叶用力拉着我的手。布兰达说:“去吧。”帕丁金先生趁我不备,把球猛地扔给我,球在我胸前弹出去,衬衫上留下一个圆圆的印迹,犹如月亮的影子。我傻笑了一下。

“你接不住吗?”朱丽叶说。

她跟她姐姐一样喜欢问一些实际而令人恼火的问题。

“接得住。”

“轮到你了,”她说,“47:39,爸爸落后,谁先到200分谁赢。”

我的脚趾踩入那个小沟,多年的踩踏已将它变成一条罚球线,脑际突然出现经常折磨我的转瞬即逝的梦幻感,我的朋友们告诉我,这种梦幻感给我的双眼带来了可怕的白内障:太阳下山了,蟋蟀来来去去,树叶变黑了。我和朱丽叶仍然孤独地站在草坪上投篮,“500分为赢,”她喊着。她得了500分取胜后,说:“你一定也要打满500分。”我打满了,夜仿佛变长了,她又在喊“以800分为赢。”我们又打下去,又以1100分为赢。打呀打,天永远不会亮起来。

“投篮,”帕丁金先生说,“你是代我的。”

这使我目瞪口呆,我投了个球,当然没有命中。上帝保佑,微风习习,我又投了个篮板球。

“你是41分,让我来。”朱丽叶说。

帕丁金先生在球场远端的草地上席地而坐,脱下衬衫,光穿内衣,他一天没刮胡子,简直像个货车司机。布兰达原来的鼻子正好对他合适,上面隆起来,鼻梁上像嵌进了一块八边形的钻石。我想,帕丁金先生从不费这份心,去把他脸上的这块钻石刮掉。但他却带着愉快和自傲的神气,花钱让布兰达到第五街医院取出那钻石,扔进抽水马桶。

朱丽叶投篮没有命中。我承认内心有一阵微弱的、快乐的波动。

“球转一点。”帕丁金先生告诉她。

“我再投一次行吗?”朱丽叶问我。

“来吧。”由于她父亲在边线上给她的指点和我自己在球场上并非甘心情愿的礼让,我感到没有机会赶上她了。但我突然又想赢,想把她打得落花流水。布兰达用一只胳膊撑着地,口中咀嚼着树叶,看着我们打球。厨房的窗帘已拉上去了,夕阳隐没在地平线下,余晖已不再影响室内的灯光。帕丁金太太一直全神贯注地看着比赛。这时卡乐塔出现在后边的台阶上,一只手拿着桃子在吃,另一只手拎着一桶垃圾,时而也停下来看一下比赛。

又轮到我投,我又没命中,便笑着对朱丽叶说:“我再投一次行吗?”

“不行。”

这样,我就懂得了这种比赛是怎样进行的。多年来帕丁金先生一直对他的女儿们说,只要她们要求投篮就让她们投球;他能这样玩。然而,肖特山的太太和仆人们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我,我却感到不能这么玩,但我不得不这样做,也这样做了。

打满了100分,比赛结束,朱丽叶说:“多谢,尼尔。”蟋蟀的幻觉又出现了。

“不用客气。”

在树下,布兰达微笑着:“是你让她赢的吧?”

“是的。”我说,“但也不能肯定。”

我的话使布兰达很舒坦地说:“甚至罗纳德也是故意让她赢的。”

“朱丽叶真有运气。”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