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第2/6页)

她笑了。“不要担心,亲爱的,我们很当心,不会出毛病的。”

“但这是最安全的。”

“我们已经很安全了,那是种赘物。”

“我们为什么要冒险呢?”

“我们没有冒险。你需要多少东西?”

“宝贝,我并不是多事,这确实不太安全。”我补充说。

“你要我配备一个,这就是你的意图,就像配备一根手杖或一顶遮阳帽一样,是吗?”

“布兰达,我要你弄一个是为了……为了快乐。”

“快乐?谁的?医生的?”

“我的。”我说。

她没有回答我,只是用手指沿着锁骨搓揉着,抹去突然凝聚在那儿的汗珠。

“不,尼尔,这是愚蠢的。”

“为什么?”

“为什么?事情本来就是这样嘛。”

“你怎么知道这是愚蠢的?布兰达——难道是因为我要你这样做?”

“那就更蠢了,”

“如果你要我来买这子宫帽,我们就直接去查阅电话簿,找一个星期六下午开诊的妇科医师。”

“我决不会要求你那样做的,宝贝。”

“这倒是真的,”我说,虽然还装着副笑脸,“事情就是如此。”

“并非如此,”她回答道,起身走到篮球场上,踩着昨天帕丁金先生划好的白色边线。

“回到这儿来吧,”我说。

“尼尔,这件蠢事我不想再谈了。”

“你为什么这样自私?”

“自私?你才自私呢。你要快乐……”

“对的,我的快乐,为什么不呢!”

“不要大声嚷嚷。卡乐塔在。”

“那你干嘛不走过来?”我说。

她朝我走来,在草地上留下白色的脚印。“我以前还不知道你原来这样充满肉欲。”她说。

“你不知道吗?”我说,“我来告诉你一些你应当知道的事,我要讲的还不只是肉体的快乐。”

“那么,老实告诉你,我不明白你讲的话。你罗嗉得叫人讨厌。我们使用的东西难道还不够?”

“我罗嗉无非是要你去医生那儿要一个子宫帽。没别的意思,也无须解释,就这样做吧。因为我请求你这样做,你就这样做吧。”

“你有点不讲道理了。”

“去他妈的,布兰达!”

“去你妈的!”说着她就进屋去了。

我仰着身子,闭目养神。一刻钟后,或许不到一刻钟,我听到有人在打棉高尔夫球。她已换上短裤和衬衣,仍光着脚。

我们彼此不说话,我看着她把球棒举到耳后,然后挥舞一下,她的下巴随着高尔夫球规则的飞行弧线向上抬起。

“那有五百码,”我说。

没有回音,她只是跟在高尔夫球后面跑着,准备打第二次。

“布兰达,请到这儿来。”

她走了过来,球棒拖曳在草地上。

“什么事?”

“我不想和你吵嘴。”

“我也不想,”她说,“这是第一次。”

“我请求你这样做是否太丑?”

她点点头。

“布兰恩,我知道这可能很唐突,而且是为了我,但我们不是小孩子了呀。”

“尼尔,我就是不要这样。这并不是因为你要我这样做。我不知你的想法从哪儿来的。这不是我拒绝的原因。”

“那么,为了什么呢?”

“哎,我就是不想要这玩意儿。我感到我要这玩意儿还不到岁数。”

“年龄跟这有啥关系?”

“我不是指年龄,我只是说——嗯,我,我的意思是干这种事有点心虚。”

“当然是件心虚的事,完全如此。你不明白吗?这将改变我们。”

“这将改变我。”

“我们,咱俩。”

“尼尔,你想一想我在医生面前撒谎是啥滋味?”

“你可以到纽约的玛格丽特·桑格计划生育咨询所去,他们不会问你任何问题的。”

“你以前干过这种事?”

“没有,”我说,“我只是听说的,我读过玛丽·麦卡锡的作品。”

“一点也不错,这正是我的感受,我像是她作品中的一个人物。”

“不要像在做戏。”

“你才是在做戏呢。你认为我们不过是逢场作戏。去年夏天我和那个荡妇一块出去,我派她去买——”

“哦,布兰达,你这个自私自利的婊子!是你在想什么‘去年夏天’,在想我们关系的了结。事实上,你在想结束我们的关系,是不是——”

“好呀,我是婊子,我要了结此事。这就是为什么我要你再住一星期,为什么让你在我自己房里和我一起睡。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和我的母亲要轮流——今天她来折磨我,明天你——”

“住嘴!”

“你们都见鬼去吧!”布兰达叫着,这时她哭了,我知道,她跑掉后,今天下午我将见不到她了,事实也果然如此。 哈莉特·欧里奇给我的印象是,她是个待人处事缺少心眼的姑娘,她一切都露在表面,看起来和罗恩是天生的一对,跟帕丁金一家人也完全相配。帕丁金太太的表现正如布兰达所预言的一样:哈莉特一到,布兰达母亲就抬起一条臂膀,把这女孩拉进自己温暖的怀里,这儿正是布兰达想要偎依的地方。哈莉特的体格和布兰达相像,只是胸脯更丰满一点。每当别人说话时,她总是一味地点头,有时甚至重复你跟她讲的那句话的最后几个字,当然这种情况不是经常有的。大部分情况是她点着头,双手交叉着。晚上,帕丁金一家人计划着新婚夫妇将在何处下榻,购置何种家具,小宝贝何时出世——对于这一切,我总是认为哈莉特应体现出少女应有的羞涩和清高,但她并非如此。

布兰达跟我不讲一句话,也不交换一下眼色,我们惟有静坐旁听,布兰达似乎比我更不耐烦。未了,哈莉特开始叫帕丁金太太为“妈妈”,有一次还叫“帕丁金妈妈”——这时布兰达已离席去就寝了。我继续待在那里,对周围的一切加以解剖、分析、思索琢磨,最后加以归纳,搞得自己几乎要昏昏欲睡。最后,当帕丁金夫妇也去睡觉时,朱丽叶早已在椅子上睡着了,罗恩把她抱进卧室。这样就只剩下我们两个非帕丁金家庭人员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