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拉伯波尔特家中

当大家落座并且亚古博夫用铅笔敲了敲桌子开始开会时,伊弗列夫和希洛特金娜坐在出租车里。在此之前维切斯拉夫给拉伯波尔特打电话后马上给娜杰日达打了电话。

“我有钥匙,”他对她说,“你能溜出来吗?”

“现在?”

“当然了……”

“可亚古博夫那里的会怎么办?”

“或许,人们不会发现。要是发现了——你牙痛了。总之,我坐在出租车里——离编辑部二十步远。”

现在他们坐着车,娜佳也不问去哪里。他打了电话,所以她和他一起。出租司机开得很快,起步很急并且刹车很猛。转弯时娜佳抓住了伊弗列夫的膝盖,免得飞到一旁去,然后腼腆地把手拿开。但是刚一挪开,她就平静了下来,因为他根本没在意所有这些她觉得很重要的小事。

“伊兹马伊洛沃?”她看了一眼窗外惊讶地说道,似乎指望他带她去的是斐济岛。“可你吃午饭了吗?”

“饥饿的淫棍。”他说道,嘲笑了她的推理。

“那样应该买些吃的东西。”

“还有喝的……老兄!”他对司机说。“在食品店附近停一下!”

在商店里,娜佳排队买熟食,而伊弗列夫在酒类部前排队。他们在出口碰了面。希洛特金娜手里拿着未炸的牛排,而他拿着四瓶啤酒。

“现在买面包,”娜佳说道,然后带着德国口音继续说,“俄国人喜欢有很多面包……”

他们走进了面包店。

“那油呢?你带我去的地方有炸牛排用的油吗?”

他们坐车又走过了两个街区。

“你别忙,我付钱。”她从包里掏出了三卢布。

伊弗列夫把酒瓶放在了门附近后折腾了半天,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转动钥匙,他还不时回头看,有没有人上楼梯。终于他们进了走廊里。黑暗中两对绿色的眼睛在他们面前亮了起来。

“啊,天哪!你们真可爱!”

两只猫,一只是灰色的,另一只是黑色的,在娜佳的脚边蹭了蹭后乐意地爬到了她的手上,于是希洛特金娜抱着它们走进了房间。她进屋很小心,似乎害怕在里面发现还有什么人。确信什么人也没有后,娜杰日达顺着墙走去,像在博物馆里一样仔细看着照片、书架上的书、矮餐具橱里的餐具。书上落着灰尘,盘子上也是。

“可以料理家务吗?”她问道。

“随你干什么。”

伊弗列夫以一副认真干事的样子向衣柜走去。

“哎呀呀!”娜佳摇了摇头。“乱翻别人的东西……”

“我在执行命令。”维切斯拉夫解释道并从衣柜里取出了干净的床单。

希洛特金娜尽量不为这种男人式的一本正经感到受侮辱,俯身在煤气灶上忙活起来。伊弗列夫细心地把床单铺在沙发床上,把放杂志的小桌挪了过来并在上面铺上了《劳动真理报》。娜杰日达把盛着冒热气的烤牛排的小煎锅端了进来,在小盘子里把面包切好,把一种调味汁搅起泡沫,放上了两只玻璃杯,用餐巾擦过后把刀叉摆上。她把一只盘子给猫在地板上放下,给它们各切下一小块肉,然后示意伊弗列夫入座。

“你先脱衣服。”他请求道。

“全脱掉?”

“全脱掉。”

“我害羞!猫会怎么想我们?并且总之,你先脱!”

她等了等,直到他脱掉了上衣,原地转了个身,到厨房去了。维切斯拉夫吸入了烤牛排的香味,因此他开始头晕。

希洛特金娜光脚穿着靴子从厨房出来并在门口站住,欣赏着所产生的效果。细长的项链上挂着一个银制小十字架,容纳在乳沟之间。伊弗列夫一点一点地看着她,不能把目光移开。终于,她感到了自己的支配力,宽宏大量地走下来到他身边。他拉住她的手指并让她在沙发床上坐在自己身边。由于冷她微微地发抖。

“啤酒!”他想了起来。“啤酒在哪儿?”

他们把啤酒忘在了楼梯间。

“地板冷,你会受凉的!”

伊弗列夫跑到了走廊里,然后把耳朵贴近,仔细听了听。门外没有声音。他打开了锁并朝外看了一眼。没有人。啤酒也在原地。斯拉瓦高兴地两只手各抓起两个瓶子并用光着的脚后跟在身后关住了门。

“要是门碰上了怎么办?”她眯缝起了眼睛。

“你会放我进来的。”

“我才不会呢!我会和猫躺在沙发床上等主人回来。”

他一言不发地开着瓶子,得意地笑着,而打开后,猛地喷向娜佳,用啤酒交叉地浇着她。

“疯子!”她哈哈大笑起来,下意识地用手挡着。“你不正常!你会弄坏墙纸的。”

“那你呢?”

“你已经把我……”

他喝了一点,再次把啤酒泼到她身上,把瓶子放到地板上并扑倒在她身上,用舌头把她皮肤上有点苦的泡沫液体收集起来。

“你想怎么对我都行!”她说道。“你想做一切都行,只要快点!”

她竭尽全力地努力帮助他,然后忘记了一切,突然地颤抖起来,摇动起头来,在沙发床上扭动起来,身体弯成了弓形并把头向后仰去,喉头发出了像鸟一样的叫声。

她迅速平息了下来,躺了一会儿后,用无力的手拨开遮住她眼睛的头发,然后愧疚地用鼻子蹭了蹭伊弗列夫的脸颊。

“我这是怎么了?”

“你是好样的!”他体谅地夸了夸她。

她像病人一样勉强笑了笑。

“现在我是女人了吗?”她问道,没有睁开眼睛,然后自己回答道。“是的,是女人!”

“是真正的女人,”他证实道,“我可以给你发证书。”

“不要束缚自己。”

他们坐起来并开始消灭硬得像橡胶的烤牛肉,就着啤酒吃。希洛特金娜从自己一份中一块块切下并悄悄地塞给他。

“在床单上真好并且只有我们。”她说道。“在玻璃板上也是,并且和那个旁边床上的小伙子一起也不错。但是就我们在床单上更好……我感到害羞的是,我对你完全不感到难为情。知道吗?我明白了,什么是爱情。我觉着,爱情就是裸露内心。”

“还有身体……”

“我知道这是谁的房子。”她指了指沙发床附近放着的写有地址的信封。

“他把它叫做文具盒:又窄又长……”

“我觉着,你要睡着了。”

“我是连夜飞来见你的。”

“知道吗,你睡一会儿,我去浴室。”

由于不需要礼貌周到而在瞬间放松下来的维切斯拉夫倒头便睡着了。猫在地板的小垫子上打盹。走进浴室厕所合一的卫生间后,希洛特金娜长出了一口气,照了一下镜子并且对自己感到不满意。打开水龙头并调节好水温后,她站到了喷头下。转身背冲着镜子时她看到了挂在钩上的雅科夫·马尔科维奇的旧长衬裤并害羞地移开了视线。但是她发现了裤子上几个灰色的退了色的字母并小心地用两个手指弄平以便看清楚。衬裤的后面有个戳子,上面写着:苏联内务部古拉格53。卡尔拉格,第一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