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生日(第2/4页)

“这是为了有胃口。”雅科夫·马尔科维奇嘟囔了一句。

“唉,娜佳!”扎卡莫尔内充满幻想地说道。“你猜不到,我礼物的后一半是什么。小狗随地撒尿,带进来许多跳蚤,这当然让人愉快。但我的礼物是,把小狗收回来并放它出去到我找到它的院子里去。”

“走,小狗。”波利修克说道。

马克西姆从桌子后站起身,把小狗抱到了门外,然后在浴室里仔细地洗干净了手。

“倒满了吗?”回来后他问道。“大家都喝伏特加?那就是时候了。为了娜佳,干杯!你们是我的玻璃杯工作者62!”

众人喝完了,把酒杯放下,不声不响地开始大口吃东西,开始时注意的是特别好吃的,然后不加选择地一律狼吞虎咽。雅科夫·马尔科维奇把上衣挂在了椅子背上,环顾了一眼众人。

“孩子们,这里我是最年长的,”他说道。“所以我要对你们说,无论是血统上,还是性别上,还是种族上,我都不相信人们的相近。我只相信精神上的亲密。但是你们看看,他们禁止的恰恰是精神上的一致,监视的是志同道合者。”

“他们害怕精神感应。”马克西姆插了一句。“万一人们的精神联系原来是不受控制的呢?”

“罪恶蒙赦免,犯过得遮掩的人,有福。”马克西姆唱道。“为他们干杯。让他们不知疲倦地彼此举行安葬仪式吧!”

紧跟着同事雅科夫·马尔科维奇也举起酒杯向着天空,然后放到了桌布上。他不知多少次忧郁地看了看如此刺激食欲的菜(希洛特金娜的伙食丝毫让人想不起有食品供应困难)。拉伯波尔特掰下一小块面包,往上面抹了黄油,开始慢慢地咀嚼起来。

“您怎么不喝酒,雅科夫·马尔科维奇?”斯维特洛杰尔斯卡娅俯身看着他。“只有告密的人才不喝酒。”

“放心,我的孩子。”他平静而亲切地回答道。“还是让我再给你倒点吧……”

“斯维特洛杰尔斯卡娅下意识地在巩固我们的阵营。”扎卡莫尔内说。“谁不喝酒,他就是在破坏我们的经济。”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拉伯波尔特说,“不久前马克斯还断言相反的事情:酒鬼动摇制度。”

“正常的辩证矛盾。”列夫说。

“等等,等等!”茵娜喊道。“马克斯,你在干杯之间还来得及喝?你会喝多的!”

“正如路加所说,他们彼此谈论所遇见的这一切事。”马克西姆笑了笑。“你别担心,阿布拉莫芙娜,这不会影响到我的能力。”

“我无所谓!”

谢廖沙·马特里库洛夫这时用膝盖紧贴住她的腿。

“过量是我们的职业,伙计们。”雅科夫·马尔科维奇重复着自己的老一套。“什么是一般的媒体?这是三大原始功能:报道,启发与娱乐。我们的任务要复杂一些:以假报道蒙蔽,模糊,让人困惑不解……”

“广播中呼吁和平共处,”卡奇卡廖娃嘟囔道,“播音员念的声音就像战争要开始一样。”

“根据我们的哲学,物质是第一性的,而意识是第二性的,”面红耳赤的波利修克开始发表议论,“但是由于我们相信,我们的思想能改变生活,我们就觉着,言论能改变物质。就是说,言论是第一性的,比物质更重要。许诺代替了物质财富。因此,言论比行为更危险。所以我们压制不一致的看法。”

“怎么了?”拉伯波尔特又说了起来。“廖瓦,我们幼稚的后代会看我们的报纸(他们会销毁档案的!)并以为,我们是自由和幸福的。”

“是口头上的幸福!”

“可是我们想不到真正的幸福。”

“拉伯波尔特是正确的,”马克西姆提高了声音,“支配我们的从来不是我们的纲领中所阐述的人道意图。支配他们的是两个情况:渴望权力与恐惧。捷克斯洛伐克——这是渴望权力。与西方铁幕中的缝隙——是对中国的恐惧。报刊的任务是——掩饰他们的真实意图。我们是魔术师!”

“嘘……”雅科夫·马尔科维奇举起了双手。“你们不感到无聊吧,卡佳,柳霞?你们有些沮丧……只有政治,年轻人。一点也不关心女性。为漂亮的女士们干杯!”

“为娘儿们!”扎卡莫尔内说。“我一直在想,怎么称呼我们的社会……”

“是别人责成你的,”波利修克问道,“还是你自己?”

“我自己。你们知道吗,有一次性餐具,纸做的:吃完了就扔掉。现在生产纸做的毛巾、手绢、袜子。而我们——是一次性社会。活过了就死了。我们有一次性哲学:发表了看法就忘记了。我们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我们中的任何人都可以被吐到垃圾箱里。”

“听说,在敖德萨有一家保密工厂,”列夫想了起来,“加工废纸。类似于反政治书籍出版社。成百万份发行出版的发言在那里重新变成纸张。”

“人民真可怜。”此前一直沉默的安涅奇卡的丈夫谢苗说道。

雅科夫·马尔科维奇冷笑了一下,本想反驳,但是没有说出来。可马克西姆支持了谢苗。

“人民在非凡地退化。文化水平——这不是书籍的数量,而是抽水马桶的数量。我们差不多有20%的居民使用抽水马桶。其他人在零下五十度下使用便桶。所有人都变懒了。原来手艺精巧的左撇子现在不会修水龙头。”

“可是都说,我们没有在野党,”波利修克喝完杯里的酒后大声说道,“我们早就有第二个党了——唾弃人士党。唾弃主义——是大众性哲学,所有人唾弃所有事情。”

“遗憾的是,第一党人在行动,”谢苗又插了进来,“可唾弃人士在忍受。”

“不是这样的,”拉伯波尔特瞬间反驳道,“我们那里曾工作过一位可爱的小伙子,他姓梅西亚茨。到库尔斯克去出差,到晚上路灯亮起来之后,他走到阳台上开始冲着行人撒尿。并且他尿到了正在和妻子文明散步的州委宣传部指导员身上。马卡尔采夫不得不把梅西亚茨当做持不同政见者开除了。所以说唾弃人士在实施行动。至于我,问题的确更复杂,因为我是党员加唾弃人士。”

“好像是,”扎卡莫尔内说,“义务星期六这件事,你唾弃了所有人的心灵,拉普!”

“我还会唾弃的!我没有让你们感到难堪吧,年轻的女士们?”

“您以为怎么着,我们是小孩子吗?我们可……”卡佳难为情起来,没有把话说完。

“该相信什么呢?”希洛特金娜没有问任何人便轻轻说道。

“我真不知道,信什么,娜坚卡,”拉伯波尔特忧郁地回答道,“孩子,我相信过斯大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