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第2/5页)

婷婷抖成一团,一只胳膊挡在眼前遮住手电筒的强光,另一只手在地上撑住上身。她看见舒威手里的棍子,害怕会挨打。“你自己出来。”他说,“我们不打你。”

“我、我……”她的牙齿“嘚嘚”地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他们把哭天抹泪的婷婷从车底拖了出来。

“臭破鞋!”一人骂道。

满津看到婷婷往日的光彩全没了,烫成的鬈发沾满了泥水。她看上去老了很多,像是四十多岁,额头上出现了五六条皱纹。

他们把她带回了本畴的办公室。一个摄影师模样的人正在忙活着拍照片,他把铺在水泥地上的揉皱的床单、被子和枕头一一摄入镜头。本畴掉在地上的蓝色制帽边上有一个湿乎乎的避孕套,摄影师也拍了下来。旁边站着的一个男人手里的木棒尖上挑着婷婷的裤衩,上面镶着白色的花边,绣着几只淡紫色的蝴蝶。本畴耷拉着脑袋,双手提着裤子。他的脸上横七竖八地布满红色的斑块,看来挨了不少耳光。舒威用一双筷子夹起避孕套和几根阴毛,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信封里。伯藩说话了:“好了,我们现在已经捉奸拿双,人赃俱在。把他俩带到组织处去。”

这对奸夫淫妇被分别关进不同的办公室里,但是审问并没有马上开始。满津奇怪为啥伯藩他们这个时候反倒不着急了。他们在另外一间办公室里抽烟、看报、喝茶,有三个人还玩起了跳棋。

党委组织处的处长谭娜过了一个多钟头才来。满津被指定在审问婷婷的时候做笔记。谭娜裁判员,伯藩和舒威坐在她两侧。

“王婷婷同志,”谭娜的声音有点沙哑,“你犯了严重错误,但是不要怕,你还有改正的机会。”

婷婷点点头,嘴唇没有半点血色,眼神黯淡呆滞。她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谭娜接着说:“首先,你要交代你和刘本畴一共性交多少次?”

“不记得了。”她小声说。

“那就是说一次以上,对吗?”

婷婷一声不吭。谭娜又说:“王婷婷,你不要装煳涂。你两人两个钟头前还在亲热,现在又说记不清了?”

伯藩看她想顽固到底,霍地站起来,冲她扬了扬手里的一张写满了字的纸,说:“你看看这是什么?刘本畴已经把什么都交代了。你为啥还要保护他?我们其实根本用不着听你说什么,只是要看你的态度。”他好像牙疼似的嘬了嘬牙根。他的两颗门牙镶了不锈钢的牙箍。

婷婷浑身开始发抖。她抬起头,一双大眼睛从每个人的脸上看过去。满津看得出来她是被伯藩的话吓住了。他也感到纳闷,因为另外一组人还没有开始审问刘本畴。

“没错。”谭娜白白的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的两只细长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婷婷,“我们就是想要看看你的态度。现在说吧,你们总共有几次?”

“四次。”

“都在什么地方?”

“在他办公室里。”

“都在一个地方?”

“没有,我们在别的地方还有一次。”

“那是在哪儿?”

“去长春的火车上。”

“你是说在卧铺席上?”

“嗯。”

“你俩也不怕被人发现?”

“是在半夜里。”

谭娜用两个手指点着她,严厉地问:“我是说,在公共场所里干这事,你们就不感到羞耻?”

婷婷没有回答,抽抽搭搭地哭起来。伯藩和舒威相视一笑。谭娜仍然面无表情。她接着问:“在火车上是第一次吗?”

“不是,第三次。”

“嗯。你现在交代为啥要和他保持这种不正当关系。你不知道他是结了婚的?你不知道他和你睡觉是非法的吗?”

“我知道,可是……”她用手背擦着脸上的泪水。

“可是啥?”

“他说他要帮助我见识什么是男人。”

“他是啥时候说的这话?”

“五月底。”

“在哪儿?”

“他的办公室。”

“你一个人上他办公室去干啥?自己送上门去?”

“不是。那天下午我们在后院拔草。干完活我去还锄头。”

“他就是这样开始跟你乱搞的?”

“嗯。”

“咋个乱搞法?”

“他解释了为啥男人的生殖器叫‘鸡巴’。”

“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那东西从根儿上说就不老实,随时都要挺出来。”

屋子里一片寂静。谭娜看了看舒威,他正拼命忍着笑,憋得吭哧吭哧直喘气。她又把眼光转回婷婷身上,问:“说完这话他干啥了?”

“他、他抱着我,摸我的乳房,后、后来又撩我的裙子。”

“你为啥不扇他嘴巴?”

“我咋能打得过他?您不知道他劲有多大。”

伯藩和舒威用手捂住嘴,免得笑出声来。谭娜又问:“他还说啥了?”

“我当时很害怕。他说他不会弄疼我。我担心他妻子会知道,他说他很少跟老婆来那事。他还说她太冷了,根本就不可能知道。”

“他这话是啥意思?他原话是怎么说的?”

“他说她、她、下面的那、那块太冷,啥也觉不出来。”

舒威终于忍不住笑出来,看到谭处长瞪了他一眼,马上又止住了。婷婷的供词使满津感到震惊。她干吗把啥都说出来呢?她不会是有意出卖本畴吧,会吗?天知道她干啥要让本畴两口子这么出丑。她这样做也许是要保护自己,要不就是趁机发泄对他的愤恨。

谭娜又问道:“你俩第一次性交的时候是个啥情况?”

“您是啥意思?”婷婷的大眼睛眨了眨。

“谁在上边?”

“是他。”

“从前面?”

“嗯。”

“有没有从后面?”

“有。”

“他进去多深?”

“这个……我也不知道。”她脸红了,眼睛盯着地面。

“猜个大概吧。”

“也许有四五寸。”

“你感觉咋样?”

她的回答小声得几乎听不见:“还行吧。”

谭娜“嘭”地拍了一下桌面上的玻璃板,站起来指着婷婷的鼻子说:“你的档案上记得明明白白,我们招工的时候你还是个处女。你这不是在欺骗组织吗?你那时候已经破了,对不对?”

“没有,我没有欺骗组织。他是我的第一个男人。”她哼着说,“我向老天爷起誓我当时是个处女。您不信可以去问他。”她的右手向身后指了一下,好像本畴就站在那儿似的。

“好吧。”伯藩插进来说,“王婷婷,你看起来还算老实。你明白你错误的性质,对吧?”

“是,我明白。”

谭娜说:“我真不明白你咋会变成这么个下贱东西。行了,今天晚上就到这儿吧。你回去要做出深刻检讨,把你们四次性交的经过都写清楚。你要把能记起来的所有细节都写上,要彻底反省这种不正当关系的资产阶级性质。”谭娜的胖脸上已经冒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