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机械装置的神(第3/4页)

“去了京都后,开始干起进口小汽车中间人的活。最近我终于成了真正的中间商了哟。:

这才是惟一正直的自白。最近,夫人已经熟练到能够将一百三十万元进来的车,一百五十万元卖掉了。

康子心里惦记着婴儿,说了声走开了,此间一直在媳妇面前撑着的悠一母亲瘫倒了。跟前的女人搞不清楚是敌人还是朋友,且不管是谁吧,得请教一下:

“我究竞该怎么办才好呢?比起我来,康子可怜见的……”

镐木夫人冷冷地说:

“我今天,是下了大决心才来的。比起让那种信侵扰,还不如让你们知道真实情况的好,我觉得是为了你也为了康子才这么做的。阿悠让我带出去玩二三天吧。我也好,。阿悠也好,不是什么正经的恋爱,我想康于大概用不着多担心吧。”

这个旁若无人的思考之明快,让南太太低下了头。镐木夫人有一种难以凌驾的气质。末亡人放弃了母亲的特权.而且她直觉感到夫人之中有比自己更具母性的地方,这个直感是正确的。她没注意到自己的寒喧是世上最滑稽的了:

“那么悠一就拜托给您了。”

康子把脸凑近溪于的睡姿。这几天来,她的宁静日子,发出声响地瓦解了,她像个地震时出于本能把身子压住孩子的母亲一样,心里念叨着千万别让这破灭、这瓦解波及到溪子身上来。康子失去了位置。周围让波涛浸蚀着,像个无人居住的孤岛。

她让比屈辱更复杂的大东西压着,几乎没有屈辱感。呼吸快停止般的窒息,打破了平衡,那封信的事件之后,她决心不去相信信的内容那种牢固坚持住的平衡。听铺木夫人那露骨的证言时,确实,康子心里深处的部分起了变化,而她自己尚未觉察到这种变化。

康子听到婆婆和客人边说边下楼的声音。康子想该是客人要回去了吧,她想去送一下。夫人还没有走。透过廉子她看到夫人的背影,走廊上婆婆说着话,正把夫人带到悠一的书房去。“那人、在我家走路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康子想。

婆婆一个人立刻从悠一的书房回来了,在康子的旁边坐下。那张脸不是苍白而是兴奋得布满红云。

户外赤日炎炎,室内幽暗。

停了一会儿,婆婆说:

“那人为什么来说那样的话呀。凭虚荣趁醉兴那是办不到的

哇。”

“特别喜欢悠一的关系吧。”

“看来只能这么说了。”。

这时,母亲的心里,除了对媳妇的体贴同情外,又产生了一种放心和得意洋洋的感觉。如果到了要她选择相信那封信,还是相信夫人的证言,现在的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漂亮的儿子在外面有女人,从她的道德观来看是一种善举。也就是说给了她快感;

康子觉得连体贴她的婆婆也和自己不同在别的世界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保护自己了。她的经验让她已经懂得了除了听其自然外,没有免除苦恼的办法;她落到这样悲惨的地步,可她还像只聪明的小动物,一动也不动地盯着。

“总算都结束了。”

婆婆破罐子破摔地说。

“妈妈,还没有结束呢。”

康子说得倒是义正辞严,但婆婆却把它当成安慰自己的话,她含着泪说了句客套话:

“谢谢你哟,康子。有你这样的好媳妇,算我有福气哟。·”

……书房里只剩下镐木夫人和悠一,就像个进人森林中的人经常做的那样,镐木夫人深深地将屋子里的空气吸入了鼻孔。她觉得,不管哪儿森林的空气都没有这儿的空气这么清新、美味。

“好个书房哟。”’

“我去世父亲的书房。在家里时,只有把自己关在这里;才能舒心地呼吸。”

“我也是啊。”

这顺口答应的自然,悠一也听得明白。像暴风雨般地闯到别人家里,一把抛开礼节、体面、同情、羞耻感,对己对他都是心满意足的残酷,夫人只顾为了悠一,敢于使出浑身解数,现在终于吐了一口气。

窗户打开着。桌上放着古朴的台灯,墨水瓶,矗起的辞典;墙上嵌着提香的幽暗铜版画,上面画着夏天花朵点缀的大杯子之类的静物;在这细致前景的后面,铺展开一幅给人荒凉感觉的残暑中热烘烘的街景:在焚烧旧迹上建起的许多新鲜的木结构建筑。通电车的坡道上,都营电车正往下开去。行云过去,那前后的铁轨,

还没有建房烧残的基石,垃圾堆场上的玻璃碎片,一齐放出强烈的光。

“不要紧了。你母亲和康子小姐不会再去那店里核实吧。”

“不要了吧。”青年充满自信地说,“不会再有信来了吧,’老娘已经没有勇气再去那个店了,康子就是有勇气也绝不会去那个店”

“你也很累了吧。还是到哪去休息休息的好。我没有和你商量,就对你母亲宣称要带你出去玩二三天。”悠一惊愕般地笑了。

“今晚走也可以哟。火车票嘛,我能托人摘到手。……等一下给你打电话。在车站碰头也行吧。我回京都去,顺便去志摩转一转。旅馆的屋子我先去订好。”

夫人直盯着悠一的表情揣测。

“……你就别担心了吧。什么我都知道,不会让你为难的。我们之间不是什么也没发生过吗。放心吧。”.

夫人又问了一次悠一去不去,悠一回答“去的”。事实上,他也想从这破局的苦闷中抽身出去二三天。没有像夫人这样又体贴又安全的同伴了。青年限里表示出了感谢。夫人一看感到害怕,连忙摇摇手说:

“这样的小事,要对我感恩,那可就不像你了哇。说真的,旅行时,不把我想成空气一样的可不行哟。”

夫人走了。母亲去送她,又一个人跟着悠一来到书房。刚才瞧着康子的时候,她又重新意识到自己的任务。

母亲煞有介事地把书房门在自己后面关上。

“你,听说和那太太一起去旅行?”

“恩。”

“这事请你别做了。康子太可怜了。”

“那为什么康子自己不来叫我别去呢?”

“你可还真是个孩子。你就这样对康子说我去旅行了,康子她受得了吗?”

“我实在想稍微离开东京两天。”

“那你和康子一起去不好吗?”

“和康子一起无法休养。”

可怜的母亲,提高了嗓门:

“请你多少为宝宝想一想吧。”

悠一垂下眼睛,不做声了。最后母亲说:

“请你也多少为我想想吧。”

这利己主义的话,让悠一想起那匿名信事件时,母亲对自己没有一点体贴温柔。孝顺儿子沉默了片刻说:

“我,还是要去的。让这种怪事麻烦了人家,不答应她的邀请,你不觉得过意不去吗?”